《不离》苏锦端

24、第二十四章

　　新学期开学好久，韦思嘉都没找过临渊。临渊倒没留心，留心的是龚亦扬。龚亦扬问临渊，韦思嘉最近怎么没找你。过了些日子又问他，韦思嘉最近怎么没找你。

　　临渊被唠叨得烦不胜烦，而且最烦的是，龚亦扬每次都要趁他给庭安写信凑过来问他，严重耽误他的时间，影响他的心情。临渊说，她没事当然不找我。龚亦扬说，对你，她怎么可能没事。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龚亦扬独自跑去北大找韦思嘉，站在寝室楼下等。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刮在脸上扑扑响，甚至能感觉到疼痛。一拨一拨的女生，花枝招展婀娜多姿，当着龚亦扬的面走进寝室楼。龚亦扬瞪着男生不准入内的牌子，真想把它给拆掉。

　　再傻等下去也不是法子。龚亦扬托个打水回来的女生上楼叫韦思嘉。韦思嘉很快就下来了，快得有点难以置信。

　　龚亦扬正要和她打招呼，却见她径直走向他斜后方的男生。她下来这么快，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男生在等她。

　　韦思嘉故意对他视而不见，龚亦扬有点尴尬，就想着要不要溜走，韦思嘉却又转过头和他打招呼。龚亦扬，你怎么来啦？

　　龚亦扬说，我……吃饱饭没事干……过来看同学。韦思嘉说，哦，见着了吗？龚亦扬说，还没有，我再等会儿。韦思嘉说，要我帮你叫她吗？龚亦扬说，不用，已经有人上楼去叫了。韦思嘉说，那好，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她说的是我先走了，而不是我们先走了。龚亦扬看见她和那男生之间保持的空间距离，起码可以再塞进两个大胖子。只要男生往她这边靠，她就马上往另一边移。

　　龚亦扬好奇心大发，悄悄尾随他们，发现他们去了百年讲堂，原来今晚有电影放映。

　　龚亦扬没把这事告诉临渊，反正临渊也不在意韦思嘉。他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向韦思嘉问清楚。如果她真有男友，那他祝福她，并且他也不会再这样傻傻地在她楼下等。

　　还没等龚亦扬找到合适的时间，韦思嘉的电话就打来寝室了。不是打给他的，是打给临渊的。

　　龚亦扬原本躺在床上翻篮球杂志，听见临渊接电话说韦思嘉什么事啊，他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偷听，屏息凝神，像做贼。但气人的是，这电话的话筒质量太好，一点风声也不漏。

　　他就只能听见临渊说，这样啊这样啊这样啊，那好吧，到时候你通知我。既然我答应你，就一定会帮你的。你别担心，他不敢乱来的。

　　没等临渊把电话挂好，龚亦扬就差点从上铺滚下来。他问，什么事啊？什么乱来不乱来的。韦思嘉不要紧吧。

　　临渊说，瞧你急的，关心她，自己去问她啊。龚亦扬说，是兄弟就别戳我伤疤好吗？要是她对我有一点意思，你以为我会这么被动嘛。

　　韦思嘉打电话给临渊是为了诉苦和求助。系里有位学长，比她高一届的，追她。她不喜欢他，也向他说得很清楚。可是这位学长，仗着自己在学生会是韦思嘉的上级，动不动就安排自己和韦思嘉单独工作的机会。韦思嘉苦不堪言，向临渊求助，希望他能假扮她男友，向学长示威。

　　龚亦扬幽幽地说，好老套的剧情,怎么看我也更像她男友啊，你哪点像。临渊笑说，哪点都不像。要不你去吧。龚亦扬望着窗外，目光深邃。他说，我努力过，人家不领情啊。打电话给她，老让室友撒谎说她不在寝室，她没不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了。

　　过了两天，韦思嘉果然联系临渊。学长约她周五晚上看电影，她希望临渊能出现，让学长知难而退。

　　既然已经答应过韦思嘉，临渊也不好推脱，但是这个时间他早有安排。每逢大礼拜的周五晚上，向小园上夜班，庭安就溜去吴潇雨家，而他会打电话给庭安。

　　庭安家没电话，有电话他俩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大礼拜一月一次，错过这次，他得等到下个月才能听到庭安的声音。

　　临渊思前想后，决定把假扮韦思嘉男友这一光荣而不艰巨的任务交给龚亦扬。他本来就很垂涎这个任务。

　　谁知龚亦扬毫不留情地拒绝。他说，你这不是帮我，你这是害我，你以为韦思嘉会给我好脸色看啊，她铁石心肠的。临渊笑说，我只知道，你如果保持现状，你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如果你拼一拼，说不定还有希望。她既然已经不给你好脸色看了，你就干脆别想太多，横竖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

　　龚亦扬用他那把高考数学考出满分的脑袋略一思索，觉得这话逻辑上没漏洞，还颇有道理。于是以一顿饭为条件，答应临渊的请求。

　　临渊说，姓龚的，我给你创造机会，我还得请你吃饭，什么道理。龚亦扬说，姓莫的，你搞清楚市场供求关系，现在是你有需求，不是我。旁边的室友说，对对对，不管谁请谁，听者有份，听者有份啊。

　　周五晚上，临渊正常煲他的电话粥，龚亦扬特意梳洗一番，还换上西装，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帅气优秀的男朋友，这才出门。

　　韦思嘉早就在寝室楼下等临渊了，她见来的不是临渊而是龚亦扬，有点怔。经过临渊的开导，龚亦扬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坏的结果，不会再有更坏的结果。那他还怕什么呢。

　　龚亦扬说，韦思嘉，临渊有事来不了，他让我帮你。韦思嘉的脸上是大写的失望，明明白白搁在那里，智障都能看明白，龚亦扬却没有丝毫尴尬。谁让白天有沙尘暴晚上夜色太浓，一米以内能见度较差呢。龚亦扬故意摩拳擦掌说，学长在哪，我去揍他，保证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韦思嘉哭笑不得，心里原本有芥蒂，这会好像又顾不上自怨自艾了。她说，龚亦扬你要干嘛？我叫你来，是要打架的吗？龚亦扬说，那你叫我来干嘛。韦思嘉说，去百年讲堂，你去不去啊。龚亦扬说，去去去，你看，我的腿不是在做平移运动嘛。

　　快到百年讲堂门口，韦思嘉指给龚亦扬看那位学长。龚亦扬一看，心里就偷着乐，这位学长正是上次和韦思嘉并排而行，但两人的空间距离可以再塞进两个大胖子的人，也是他跟踪过的人。不过，这事天知地知他知就足够，不用告诉韦思嘉，免得她以为他是变态。

　　学长看见韦思嘉，喜笑颜开地迎上来说，思嘉，怎么才来，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目中无人啊，当他是透明的啊。还思嘉呢，思嘉也是你叫的吗。龚亦扬自我感觉这时候韦思嘉和自己统一战线，所以忍不住带着优越感打量这位学长，心中暗暗腹诽。

　　韦思嘉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今晚不能陪你看电影了，我要陪我男朋友。

　　学长的目光转向龚亦扬，他仿佛这才注意到韦思嘉身旁有个人，并且这人居然还不是透明的。他问韦思嘉，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从没听你说过。韦思嘉说，最近开始的，有段时间了。学长说，我不信，你骗我。

　　龚亦扬对这位自视甚高的学长简直厌恶到了头顶心。就算人家女生骗你，你也应该考虑她为什么骗你，而不是考虑她是不是骗你。可怜，原来是个笨蛋。这样想着，龚亦扬感觉自己比学长强多了，优越感瞬间直线飙升，赛过喜马拉雅山。

　　他粗暴地一把搂过韦思嘉，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得意洋洋地问学长，现在你信了吧。

　　学长失魂落魄地走了。龚亦扬正要邀功，韦思嘉忽然抬起穿高跟鞋的脚，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在他的脚上。钻心的疼痛，让龚亦扬不顾形象地哎呦哎呦叫起来。韦思嘉不管他，立马又伸出胳膊肘，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

　　哎呦哎呦声变成好痛啊你个韦思嘉你没良心啊的哭天抢地的控诉声。韦思嘉笑眯眯地说，让你长个记性，以后你的狗爪和你的狗嘴给我规矩点。

　　龚亦扬现在是顾着脚就顾不上肚子，顾着肚子就顾不上脚。两头没着落，哪里还有闲工夫和韦思嘉瞎扯。他大叫，好痛啊好痛啊我再也不敢啦，求女侠放过我。

　　韦思嘉打车把龚亦扬送回寝室，临渊和一位室友下楼来接他。韦思嘉对临渊说，把你的人还给你，完璧归赵。临渊说，今天我临时有事，对不住。韦思嘉笑笑说，目前我不打算原谅你，十顿饭后，看我心情。室友幸灾乐祸说，十顿饭便宜他了，得翻倍。韦思嘉说，这个提议不错。

　　龚亦扬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生无可恋地说，你们到底有没有人关心我，我刚刚被女侠打了耶，我好痛耶。

　　临渊寝室今晚的卧谈会主题是，龚亦扬英雄救美之后，他是不是有机会追到韦思嘉。正反双方本着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原则，进行了唾沫星子四溅的辩论。

　　辩论非常激烈，如果不是临渊和龚亦扬及时制止，有两位辩友甚至要互相爬到对方的床上打架斗殴，以实证修改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

　　最后由龚亦扬做总结陈词，尽人事听天命，拭目以待，静观其变。

　　临渊说，我就不相信这些悲观的，我喜欢的，我会拼命追。龚亦扬说，那是你好运，恰巧你喜欢的也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你或者因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管你多拼命，白搭。

　　龚亦扬嘴里这么说，第二天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约韦思嘉。这回韦思嘉不但在寝室，还答应出来和他一起上自习。

　　龚亦扬乐得在上铺翻跟头，地震似的。好几双臭袜子落英缤纷，落在临渊的下铺，幸好有轻微洁癖的临渊去图书馆了，要不然又要骂他，逼他去水房洗臭袜子。

　　龚亦扬和韦思嘉在北大的教室一起上自习，整个晚上龚亦扬没干任何事，就是偏头盯着韦思嘉笑。

　　韦思嘉说，你再傻笑的话，信不信，我马上走。龚亦扬问，你走了，明晚还来不？韦思嘉说，看你表现，看我心情。

　　龚亦扬问，我什么表现，你什么心情。韦思嘉说，同学，你没听过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这句话嘛。龚亦扬说，这句话属于霸王条款，违反合同法，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已被认定无效。

　　韦思嘉问，那你也认为它无效吗？龚亦扬说，我不一样，我当然认为它有效，非常有效。在我龚亦扬这里，一切法律、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都不得同韦思嘉说的话相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