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无续》林非同

10、其十

　　【 “从踏入这趟浑水开始，你就应该做好准备，我给你机会离开，但是你没有珍惜。”
　　江卓弈走到门口，冷冷地说。
　　何晚仙闭着眼，恍若未闻。】

　　明亮的弧光划过，剑身清鸣，巨大的木人瞬间碎开，切口平整光滑，八王爷长吁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躯，回剑入鞘。
　　不远处的小太监急忙小跑过来，递上极好的丝绸，八王爷随手接过，擦了擦额上的汗。
　　“王河。”
　　暗处闪身而出身着黑衣的男子，应声下跪。
　　“爷。”
　　“郡主怎么样了。”八王爷丢开手里的丝绸，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在绝食。”
　　八王爷皱起了眉头，“胡闹。”他脱下身上厚重的皇袍，放在小太监手里，“带我过去。”
　　“是。”王河低头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先一步走出了庭院，八王爷回头瞥了碎裂的木人一眼，目光深邃，像是想到了什么。

　　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径，又绕了许多雍容华贵的宫殿，王河最终在一座朱红色的宫殿停了下来，宫殿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之上写着“仙云楼”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王河走到门前侧身让开，低头垂手，八王爷径直上前推开了门。
　　门后的房间无比凌乱，无数上好的丝绸、裙子布料散落了一地，桌上放着的紫檀木盘子上盛着宫廷里最好的饭食，但是却没有被人动过，再往后看，容貌精致的女子双手在腹部交握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浓密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她身着白衣的长衣长裙，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那是一副何等瑰丽的画面，犹如仙子的陨落，美得让人心碎。
　　八王爷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缓步走到床前坐下，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悦，“晚仙，怎么不吃点东西？这样对身子不好。”
　　何晚仙没有说话，房间里静的出奇，几乎要让人觉得她已经没有了生机。
　　八王爷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何晚仙，就这样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脆又孱弱的声音从那苍白的唇中传出，八王爷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江卓弈，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我的死活，还和你有什么干系？”
　　他眯起了双眼，“你在生我的气？”
　　何晚仙睁开了眼睛，她撑着身子，吃力地坐了起来，坐起来以后还往后挪了一点。
　　何晚仙垂了一下头，青丝瀑布一样倾斜而下，她看了八王爷一眼，齿间一声讥笑。
　　“八王爷……不对，皇上，民女不敢高攀，更不敢提生气二字。”
　　“堂堂群主，说什么胡话？”八王爷面色铁青。
　　“我算什么郡主啊？我就是个傻子。”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猛然刺入了八王爷的心，在意吗？是吧，在意的，因为什么什么？因为这世间，没有他江卓弈得不到的东西！更没有他得不到的人！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钝钝的痛？
　　“本王……对你不好吗？”
　　神使鬼差的，这句话从他紧咬的牙间蹦了出来，带着不甘，带着不忿。
　　“哈哈哈哈哈……”何晚仙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青丝凌乱，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气喘吁吁，“江卓弈，你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过？过去多少年我跟在你的身后亦步亦趋你有没有看过我一眼？你所谓的好，是利用我？还是给我服下双倍的软骨散废掉我的武功？”
　　她看着江卓弈，不笑了，一字一顿地说：“我谢谢你的好啊，皇上。”
　　江卓弈猛然欺身，狠狠地抓住了何晚仙的双手，“何晚仙，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秦扬歌？”他怒视着面前这个曾经被他弃之如履的女子，双目血红，“本王警告你，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
　　何晚仙冷然一笑，轻轻吐出一口气到江卓弈的脸上，“你尽管试试，咬舌自尽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江卓弈瞳孔一缩，用力地一甩手，何晚仙被甩到了床尾，狠狠地撞在了梳妆台之上，“哇”的一下吐出了半口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裙，江卓弈俯下身子，凑到了何晚仙的耳边，低声说：“你要是敢死，本王就让人找到秦扬歌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何晚仙双眸慢慢漫上了水雾，她惨着一笑，闭上了双眼。
　　江卓弈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心里痛得快要裂开。他看过她一心痴迷自己的样子，他看过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他看过她认真思考蹙眉的样子，他还看过她为秦无续悲痛欲绝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何晚仙是个很美的女子，她足够睿智，想得够多，武功也够好，她教给他计谋，教给他武功，可以说是何晚仙成全了他的野心。
　　曾经他想，一个工具，利用完了可以丢弃。
　　直到她私自救了秦无续，私自传授了秦无续所有的武功，江卓弈才发现，他在生气，他在吃醋，他已经离不开何晚仙了。
　　他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是他想让何晚仙陪着他，看着他……君临天下。
　　所以皇位他一定要得到，所以秦无续必须死。
　　“从踏入这趟浑水开始，你就应该做好准备，我给你机会离开，但是你没有珍惜。”
　　江卓弈走到门口，冷冷地说。
　　何晚仙闭着眼，恍若未闻。

　　“王河，安排御医给郡主治病，不管她吃不吃东西，本王只要她活着。”江卓弈跨出仙云楼，疾步向外走去，“要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王河应道。
　　“还有，江浦山下面是什么地方？”
　　“爷，那里曾经发生过地动，前朝时死了很多人，现在已经成了废墟。”
　　江卓弈鼻间一声冷哼，“派神机营下去搜查。秦扬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河陡然心惊，“爷……您多虑了吧，那种伤势跳下悬崖，还有活头？”
　　江卓弈摆了摆手，“没那么简单，总之给本王彻查江浦山崖下。”
　　“是。”王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