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图》箫韶乆成

6、祸起

　　时光总是翩若惊鸿。城阙外，画桥烟柳又绿了八个春秋。城阙内，懵懂稚子也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昨夜星辰难觅，画廊的风吹落一砚花雨，玄冥麟独立府内回廊下，面如寒霜。今日立春，阖宫夜宴，他喜欢了八年的姑娘在宴会上、在百官的见证下，被赐婚给了皇长子皇甫褚。他眼睁睁的看着皇甫褚在乾帝面前对顾惜晨许下白首的誓言，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也是有过机会的，年节前学院总考放榜，他和夜辰并列榜首，当时乾帝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顾虑着还未向惜晨表明心意，若直接赐婚怕是会引起惜晨不悦，就求了个别的恩典，没曾想一念之差便是永远的遗憾。
　　一只修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玄冥麟叹了口气，回头看他。
　　“宣麒，木已成舟。”皇甫夜辰看着玄冥麟疲惫的双眼。
　　“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玄冥麟无力的倚在廊柱上。皇甫潇曾经说他旁的都好，只有对待爱情时唯唯诺诺、踌躇不前，偏还不爱求助于他人，让他们有心帮忙却无从下手，只能看着他苦苦暗恋干着急。
　　“你先振作一下，父皇有要事找你。”夜辰道。这对宣麒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
　　御书房内，一股不同寻常的白烟随着殿门的开启，偷偷从角落的窗缝溜了出去，夜辰和玄冥麟一进殿内就看到乾帝紧皱着眉头站在窗边，二人行了礼，乾帝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收敛了情绪回到主位坐下。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皇甫乾呼出一口气道:“朕，要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
　　玄冥麟不解的以目光询问夜辰，他不过是个质子，有什么值得乾帝亲自来交易的？
　　“这些年，你从未放弃过报仇，不是吗？”听乾帝这么说，玄冥麟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他的确从未停止收集北辰的一切情报，在辟雍学院也不曾有一日松懈，就为了回国后可以早日为轩辕家昭雪，哪怕他在北辰毫无根基，哪怕他一回国就要面临刀光剑影，他都不会退缩!
　　见他红了眼眶，皇甫乾心中动容，这孩子看着对谁都可以谈笑风生，实则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很少有人可以完全走进他的内心，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自己看着着实不忍。
　　“朕少时周游三国，路过北辰时有幸得轩辕老将军指导，兵法武功大有进益，可惜一直没机会报答，身为一国之君无法明着插手他国内政，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将军......但是，你可以。”
　　“陛下的意思是......要暗中助我？”玄冥麟瞳孔微缩，乾帝肯护他平安长大，习文练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从不敢奢望能在唯宁的帮助下为轩辕一脉平反。
　　“你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想以一己之力平反并非没有可能，也许会花上数十年，但朕相信你总能做到。可今日这笔交易，绝不会让你吃亏。”皇甫乾走到玄冥麟面前，正视他的双眼。
　　“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三年内，朕助你成功平反，登基为帝，三年后，你娶虞儿为妻，永不负她，只有一点，她十六岁之后，切不可让她踏入唯宁一步。”他说完这番话，玄冥麟和皇甫夜辰皆像被雷劈了一般石化在原地。
　　“父皇，虞儿不是喜欢那个白云偃么，再说了您真能舍得她小小年纪远嫁他乡吗？”夜辰率先回过神来问道，他只猜到父皇决定帮助宣麒，但父皇竟然还要让虞儿远嫁北辰，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此事涉及唯宁秘辛，朕不便透漏，你们只需知道在她十六岁之后绝不能踏入唯宁半步即可。”
　　“那，为何是我......”玄冥麟不解。
　　皇甫乾轻哼一声道：“难不成要她整日追着白家小侯爷跑吗？那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再说了，你是朕看着长大的，虞儿配给你朕放心。”
　　这算是赐婚了吗？若要将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况且他心中有别人，也不明白怎样对女子好，这对公主怕是不公平。
　　皇甫乾自是知他心中所想，笑道:“朕知道政治联姻是有些强人所难，你们虽熟络，但若做夫妻还是差了些感情，是故不逼你定要娶她，届时你将她带离唯宁，护她平安一生，确保永不回国即可。”
　　夜辰低头忍笑，就虞儿那种性子，若要她一辈子不许做一件事，那只能每日守着她，除了夫妻，还有什么关系可以做到呢？
　　“报!八百里加急！”门外远远的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乾帝闻声，皱了皱眉，挥手令他二人先行退下，宣召传令官进殿。
　　皇甫夜辰要出征了。
　　清河国聚集二十万大军逼近唯宁边境，皇甫夜辰主动请缨，乾帝准奏，封其为帅，掌三十万大军开赴边境。出征前一晚，夜辰来找玄冥麟道别，二人坐在质子府的屋顶上吹着夜风喝了一夜酒，临走前，他掏出一个锦囊交给玄冥麟。
　　“清河此次贸然开战实属诡异，若我在边关出了事，你就将此锦囊交给父皇。”借着月色，玄冥麟看到夜辰眼里意气风发的神采，心中的不安缓解了不少。“宣麒，你会帮我的，对吗？”夜辰笑道。
　　二人相视一笑，挥手作别。
　　玄冥麟刚回卧房，就听到一道故作苍老的声音道:“臭小子，不好好读书喝什么酒啊！”他关上门，恭敬地向声音的方向行了一礼。
　　“二爷爷好，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他笑道。
　　屋内没点灯，昏暗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竟是逍遥子!
　　逍遥子捻着胡须在主位上坐下，轻哼一声道:“若不是为了你小子，我至于大半夜下山来？你这个木头脑袋，乾帝的交易百利而无一害，你有什么可犹豫的？还是说那小公主哪里不合你意了？”
　　当年听虞儿提起北辰质子在围场的“奇遇”，他就明白来唯宁的是他大哥轩辕华的亲外孙，二皇子玄冥麟。以大皇子那个草包模样怕是早就丧生熊掌之下了。于是他夜探质子府，没想到他许久不曾回去，这小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自此他一有闲暇便亲自教导这小外孙，话说那辟雍书院真是门禁森严，他前几次潜入差点被人撞见。他本名轩辕逍，最爱游山玩水，又受乾帝相邀定居玉城山中，这才躲过灭顶之灾。如今他们爷孙二人在此相遇，实属不易了。
　　玄冥麟摇了摇头:“唯宁待我不薄，即使不做夫妻我也会尽己所能护她一生。”
　　逍遥子气笑了，负手绕着玄冥麟转了一圈，最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你傻你还真的傻，到时候唯宁公主千里迢迢到了北辰，不做皇后给你做妹妹吗？一个个的都不给我省心。”
　　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逍遥子长叹一口气，这孩子天资聪颖，从未让他操什么心，只有这件事上怎么就转不过弯呢。“顾屿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们远点，这京城，怕是要起风喽。”说罢乘月踏风而去了。
　　旌旗蔽日遮空，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发，骄阳劈开云彩，耀目的光辉打在高台之上，年轻的元帅行毕大礼，高举迎风飘扬的大旗，那旗以光缎织就，足有一丈长，旗上绣着个游云惊龙的“宁”字，气势逼人。夜辰朗声对着乾帝道:“儿臣此去，定会荡平敌寇，得胜归来!”
　　行军的号角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直冲云霄，列队的士兵们振臂高呼“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主帅起行，大军拔营，整齐划一的向着战场的方向前行。
　　仙界羲帝十年时，魔尊卼尫率兵来犯，羲帝请来神帝将阳并上神将月，二神与魔尊大战三日，神帝得胜时忽遭魔尊长子偷袭，几近身陨，将月情急之下以护佑人间的神器《江山图》为媒介护得神帝元神不散，谁料元神灵力强盛，竟致使《江山图》破损，分为八卷，散落人间。而卼尫在身陨前将天空撕裂，将月在女娲帮助下从大荒山青埂峰无稽崖下求得历劫归来的仙石，补了裂缝，后因损坏神器下凡历劫。
　　没了神器护佑，人界天子威信大损，诸侯并起，争夺残卷。最终唯宁国、北辰国、清河国三分天下，唯宁雄踞西南，掌“地、山、水”三卷；北辰国力次之，掌“天、火”二卷；清河国力最弱，得“风、泽”二卷。“雷”卷则掌握在北辰南部部族南溟手中。
　　百年后，北辰、清河同时起兵进攻唯宁，清河使用秘法炼出“尸兵”重伤唯宁大军。唯宁国君气愤之下挥剑自刎，一路从黄泉地府告上天庭，请来天兵相助。后虽大败敌军，国力亦亏损甚重。自此，北辰、清河除战后赔偿，需在继承人十岁时送往唯宁为质，直至弱冠方得回国。此次清河不顾质子性命贸然向国力强劲的唯宁发兵，着实诡异。
　　边关捷报频传，皇甫乾的心却揪的越来越紧，他直觉清河在酝酿着惊天的阴谋，边境之乱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