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图》箫韶乆成

7、尸毒

　　皇甫夜辰再一次得胜后，整个军营沉浸在喜悦中，可奇怪的事情随之接踵而来。首先是先锋营的士兵们染上了一种怪病，他们每晚都会爬上高处，沉浸着月光的照射，无月之夜则红着双目在边城街道上游荡，军医们也查不出病因。其次是兵营中大多数士兵已经出现严重的失眠现象，喝下多少安神汤也不管用，夜辰只好挂起停战牌，向京中寻求帮助。
　　玄冥麟将夜辰派小灵兽送回的信拿给逍遥子看，逍遥子看完瞬间变了脸色，又起身去书箱内翻了好久，终于在压箱底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古籍，他细细的翻了好久，最终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们是想遭天谴吗！”
　　这已经不能算是病了。这是尸变的前奏，百年前清河为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发明了一种惨无人道的尸变方法，将三个国家死去的战士们变成行尸走肉供清河驱遣，只有砍下他们头颅才会失去行动能力，但失去了头颅，身体就会在短期内迅速爆炸，威力巨大，故而当年的战场上头颅堆积成山，尸块横飞，无数兵士死无全尸，埋骨他乡，唯宁损失惨重，溃不成军。传说中是唯宁皇帝以死借得天兵才得以平定这场惨无人道的浩劫，清河战败后在三国的见证下销毁了秘法，诛灭了发明此法的术士，又再三起誓绝不再以此法害人，否则愿受天谴。但这都是野史记载，正史中竟无只字片语提及唯宁当年是如何解决此事的。这一次，清河卷土重来，竟直接投毒使活人尸变，观其症状，先锋营的将士们怕是毒素已经遍布全身，无药可救了，那些都是唯宁的精锐部队，若他们倒了，接下来的仗怕是会很难打。
　　“唯宁皇室若也无解法，我就亲自上前线去研制解药，但是这种毫无头绪的尸毒，何时能研发出解药我也不敢确定，万一......前线怕是支撑不了这么久。”逍遥子神色凝重道。
　　“公子!宫里来人传话说乾帝急召您进宫!”纪零在门外喊道。
　　“如果可以，让唯宁军弃城，将中毒者全部关入边城，密接者全部隔离观察，若是完全尸变，传播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逍遥子道。玄冥麟应声去了。
　　他疾步来到御书房，发现清河质子宇文鸿枢已经到了，宇文鸿枢是清河皇长子，未来的清河继承人，但向来体弱多病不肯见人。而乾帝则面色憔悴，竟比鸿枢还惨白几分，估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恕朕冒昧，不知鸿枢近来还有无收到过贵国皇后的信件？”皇甫乾问道。
　　“说来也怪，自半年前那一封后，就再也没收到家书了。”鸿枢声音也弱弱的，但不含一丝女气。
　　“那最后一封信的内容可否说与朕听，尤其是，有关令弟的部分。”皇甫乾语气越发冰冷，玄冥麟敏锐的感受到此次清河的异常和二皇子宇文鸿绪脱不了干系。
　　鸿枢细细思索了一番，回道:“母后的确提过二弟越发乖张，父皇还因此被气病了。”
　　“只是乖张？”乾帝冷笑，“探子来报，你二弟逼宫造反，囚禁了清河帝后，还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古法炼了尸毒来攻打唯宁，而他本人，算算日子也该到前线了。”
　　“什么？”鸿枢猛的站起身来，差点晕过去，玄冥麟忙扶住他，只是他不明白这宇文鸿绪在急什么，造反后不稳定朝纲居然亲自上前线进攻邻国，难不成他用毒控制了朝中大臣？
　　只是，他从何得来的消失已久的秘法呢？
　　“朕也没想到，清河国在这件事上耍了我们几百年!”皇甫乾嘴唇微微发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让人将密函递给宇文鸿枢。“宇文鸿绪为了逼问秘法，已将清河皇帝活活晒死了，而这秘法，是从他晒裂的皮肉中翻找出来的。啧，你确定他是你亲弟弟？你们清河偷偷留着秘法，瞒了世人几百年!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因夜辰蒙难，皇甫乾也不想对清河的人有什么好脸色。鸿枢闻言则吐出几口血来，身为继承人，他自是知道这个秘密，每任国君临终前会让继任者将秘法誊写一遍，缝入小腿皮肉内，极为残忍，所以清河每任国君自小都不必习武，毕竟腿终究会废掉的。他从来就不理解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不知二位少时可曾在贵国听说过此毒？”皇甫乾切入正题。
　　“只是听外祖父提过一句，活人若是被咬上一口才会尸变，而此次尸毒显然不是以此法传播，我猜是清河那边对古法做出了改良，据夜辰信上所述，尸变应该还未到最后阶段，不如让未感染的百姓和将士退守绍城，将染病的集中起来，派医者研制解药。”玄冥麟道，为夜辰传信的小灵兽可日行千里，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尸毒传播，二爷爷已经启程，不日便会到达边城，有二爷爷在，事情定会有转机。
　　宇文鸿枢顺了顺气，虚弱的回道:“我也......不曾听说，只知道百年前还不等......不等解药研制出来，术士就被处死了......咳咳......但是有暂时......暂时压制的法子。”
　　他硬撑着站起来，重重的跪在皇甫乾面前:“请乾帝给我一个......一个为清河赎罪的消息，准我上前线......我要杀了那个孽障!为父皇报仇!咳咳咳咳!”
　　皇甫乾听到有抑制之法，心中一喜，命人扶起他，谁料玄冥麟也上前跪下，“请陛下恩准我上前线，我不能看着夜辰身陷险境!”
　　让别国的皇子帮唯宁去打仗？其中还有一个是去打自己国家的军队？这俩小子竟是个傻的吗？
　　皇甫乾都快要气笑了，又见他二人如此坚持，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先按玄冥麟所言稳定前线，再趁清河京中无人，让玄冥麟带着宇文鸿枢潜入皇宫寻找抑制之法，帮助前线早日研制出解药。
　　以宇文鸿枢的身体状况，上前线就等于找死，但是寻药之事却是非他不可。而玄冥麟，他早知道这孩子暗中跟着逍遥子学了一身好本领，和夜辰又是刎颈之交，这事还是得交给信任的人去做。潇儿忙着后备军需，虞儿又是个女孩子，眼下愿意拼了命去救夜辰的，也只有他了。
　　“事出紧急，我们各自回去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城门口汇合，宇文公子意下如何？”玄冥麟对宇文鸿枢拱了拱手，鸿枢点头，二人向乾帝告了退就匆匆离开了。
　　清河国都仙临城内一个不起眼的酒肆内，传来一声长叹。
　　宇文鸿枢低垂着眉眼，面色比在唯宁时还要惨淡几分，他接过玄冥麟递来的茶杯握在手里，方才使冰冷的双手暖了些许。
　　玄冥麟双手环胸看向窗外，神色少有的不耐，他以最快的速度带着鸿枢回到仙临，多耽搁一天，边关就多一分危险。这两日他夜探了几位肱骨之臣的府邸，不出所料的见到了行尸走肉般被毒成了傻子的大臣。皇宫守卫森严，他自己倒是有把握潜入，可光他进去了有什么用，宇文鸿枢才是找到东西的关键。
　　“宇文兄确定那法子藏在国库之中吗？”玄冥麟回过头问道。清河国那炼毒的法子恨不得刻到国君骨头上去，怎么这抑制之法就大大方方的摆在国库里？
　　鸿枢微微仰起头与他对视，这个北辰质子虽然年纪比他小，但这一路上总是细心周到的照顾他，不让他太劳累，也不耽误前进的速度，是个稳重可靠的人。所以......
　　“确定，少时父皇带我见过，父皇也告诉我那就是抑制之法，他不会骗我的，现在我可以肯定抑制之法没被那孽障夺去，眼下朝中大臣尽数被控制，所以玄冥兄，我们得靠自己，冒一次险了。”宇文鸿枢正色道。
　　冒险？拿他这副身子去冒险？而且他怎么知道他父皇说的是真的？还有，那物什莫不是还认主，否则怎么宇文鸿枢可得，宇文鸿绪却不行？玄冥麟双目尽是疑色，他再次打量了宇文鸿枢一番，又思索良久，这才开口:“若你信我，我们就冒一次险。我定护你周全。”无论真假，只要有一丝希望都应该去试试。
　　是夜，九衢无人，宫门月淡，霜凄万树风入衣，惟有士兵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原本昏昏欲睡的孔尘行猛的睁开了双眼，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除却星子闪烁再无异动。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卫队长问道。孔尘行天生听觉灵敏，原是“郁垒”的成员，元帅离京前将有千里眼之称的“神荼”和有顺风耳之称的“郁垒”二队编入宫城各处，严防有人潜入。
　　孔尘行不答，先看向一旁的搭档姚宁郎，果然他的面色也如夜色般凝重。
　　“没有不妥。”姚宁郎突然正色道，“飞过两只鸟雀而已。”见他如此回答，孔尘行默契的闭了嘴。
　　清河国库外的一处围墙死角里，玄冥麟正给面色惨白的宇文鸿枢顺着气。
　　“若早知道飞的这般快这样高，我是万万不敢冒险的。”鸿枢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道。
　　玄冥麟道:“实在是对不住，等出去的时候我会控制一下的。”二爷爷的功法功如其名，讲究的是飘逸俊秀，休迅飞凫忽若神，鸿枢常年缠绵病榻，这个速度着实难为他了。接下来就是解决国库外的守卫，拿到钥匙进去。
　　鸿枢面色稍缓，对他道:“我没事了，我们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