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祭灵缘》玄荼垒

6、面相论

　　雨下了不知多久，依旧没有减弱的意思。少年回家的路上虽是打了雨伞，但还是不免被淋湿了一些，已经渐凉的秋夜加上冷风一吹，他不免打了个寒颤。
　　回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换了衣服，脱下外套时，手机从兜中滑落在沙发上，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少年一边穿着干净衣服，一边凑过去看。见那提示上面写着龚琴姐三个字，赶紧把电话拨了回去。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了女人缓缓的说话声，她懒洋洋的念出少年的名字：“邱梓浩？你之前怎么不接电话。”
　　“外面雨特别大，没听到。”邱梓浩赶忙回答，“龚琴姐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两个字被拖得很长，听起来像是打着哈气说出来的话，沉默几秒后，电话那边的龚琴又恢复了平日里正常的语气，“我听雪淇说你和貊雪锽做任务回来了，就来关心你一下。”
　　“……还行吧。”这话邱梓浩回答的完全没有底气——先是干了翻窗户的傻事，椅子的异常也没有注意到，之后妖兽出现，更是在全程旁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去干什么的。
　　龚琴听他似是有些不太情愿，便说：“我可是求了貊雪淇好久，让她帮忙说服貊家的那群老顽固，同意你跟着貊雪锽出任务。邱梓浩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邱梓浩只觉得这福他确实无福消受：“是是是，你们让我跟着他学。可是……我俩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等级的，这怎么学啊。我都没看到他怎么出手的，就结束了。”

　　其实邱梓浩的实力倒也没那么废。他出生于阴阳世家之一龚家的一个偏的不能再偏、并早已与阴阳术脱了干系的旁系，只是不知怎么基因突变的在他这代突然又开了个四窍阴阳眼，又碰巧龚家与他同辈的几个人都只是二窍，所以才被龚家家主破例“过继”到门下。
　　可貊雪锽是谁，是可以算五大阴阳世家之首的貊家的嫡系少爷，天生阴阳眼七窍全开、百年一遇的天才……

　　虽说这几窍是可以靠着后天努力，通过修炼赶上来。
　　但如今纵眼整个除妖师界，开了七窍的人恐怕一只手就数出来了。
　　可见一斑……

　　邱梓浩并非像普通阴阳家的除妖师那样从小成长于世家的熏陶，所以身边除了关系较好的龚琴、龚家的家主之外，打过交道的除妖师并没有几个。因此本也不懂得这阴阳眼差一窍，究竟能差多少。
　　但现在，见识了貊雪锽的实力后，他估摸着大概差一窍是差着一个世界。
　　而自己与貊雪锽是差了三个世界，恐怕还多一些。

　　他又不禁疑惑貊雪锽那开了七窍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和自己看到的会是一样的么……

　　龚琴倒并不理会他的这番抱怨：“怎么学那是你的事，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抓得住看你自己。还有啊，等拿到封口费了，别忘请我吃饭。”
　　邱梓浩疑惑道：“封口费？什么封口费。”
　　“就是你们收服那只妖兽的封口费啊，钟涵他把妖兽乱封印在学校里，那可是犯了除妖师的大忌，所以钟家要出钱把这事情给压下去，听说给的不少呢。”
　　“那貊雪锽呢？我觉得他不会同意吧？”邱梓浩赶忙问道，他觉得貊雪锽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屈从与金钱的人。
　　“貊家同意就行了。貊雪锽又能说什么，他再天才也不过是小辈罢了，这种决策那轮得到他来指点。”龚琴顿了顿又说，“而且，咱们家因此也算是顺水推舟给钟家卖了个人情，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你这次可是立功了。”
　　“那这事情就这么算了？！”邱梓浩觉得简直不可理喻，“钟家也不给个解释么？”
　　“那你还想怎样？跑到阴阳世家大会去告他钟涵的状？钟家也解释了，说是钟涵上学那会儿养了只妖兽，毕业后落在学校，忘了带走。他也确实刚从你们学校毕业，你们的那套课桌，应该就是他们那届留下的。”
　　“那妖兽伤人的原因呢？”
　　“饿了。”
　　邱梓浩听后真是都要被气笑了，这么离谱的借口都想的出来……但却又无法反驳。除妖师养个妖兽或是小鬼都是常事，如果那只妖兽真是钟涵养的，那也的确不能定性成封印失误类的错误。
　　“之后也不是你该管的事了，比起这个，倒是应该去关心下你那个叫秦韶悦的同学。”
　　“啊？妖兽不是已经解决了。”
　　龚琴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无奈：“我说你是不是傻。普通人撞邪了都能高烧好几天，你那个同学被妖兽碰到过，估计也会有类似后遗症一样的反应出现……”
　　确实如龚琴所说，普通人的身体是受不了鬼怪所带阴气的，所以他们除妖师基本的工作便是把那些擅自从阴冥界跑到人类生活区域的魑魅魍魉给控制封印住，或是带回到阴冥界。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它们作恶，也是防止普通人接触到它们。而除妖师自己则是全靠着自身灵力作为防护，所以触碰鬼怪才方可无事。

　　……不至于吧，亲妈一直用着那把椅子，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邱梓浩心想着，却没反驳出口。
　　接下来一连几天也按龚琴所说，关注了下秦韶悦的状态，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邱梓浩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
　　直到……
　　社团的正式演出之中，秦韶悦从舞台搭建的楼梯道具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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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问题后，本已结束戏份坐在后台休息区等着结尾再上去鞠个躬的邱梓浩几乎是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但已有人早他一步先接住了秦韶悦。
　　周暝？邱梓浩仅看到背影，便认出了那人。虽是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全是演出人员的后台，但当下，秦韶悦的事更为重要。
　　“秦韶悦你怎么样？”他焦急的问道。
　　“啊……啊，啊……”
　　秦韶悦正目光惊讶的看着周暝，脸刷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张着嘴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周暝：“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秦韶悦结结巴巴道。
　　“韶悦，我看你最后走下楼梯的时候好像绊了一跤，什么情况啊？”这时社长、何鸢、叶筱镯和滕君伦也赶了过来。但看见周暝正半搂着秦韶悦，几人皆是愣了几秒钟似是在理解当前的情况。
　　周暝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脚崴了，送她去医院吧。”
　　秦韶悦这才回过神，忙把重心从周暝扶着自己的手上移了回来。但右腿刚站直，脚下是便一软，差点又栽出去。旁边的几人连忙都扶了上去，搀着她先离开了后台，到教学楼大厅的沙发处休息。
　　“哎韶悦你别瞎动！”社长见状急忙道，“看来真是崴了，赶紧去医院吧。”
　　“社长我没事，这只脚以前就经常崴，是旧伤了。”秦韶悦摇了摇头道，“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下，回去喷个药就好了。”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你这在学校里演出受伤，我也得给老师个交代啊。”
　　“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啦。”
　　社长见说不动她，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先递了过去：“那你赶紧和家里人联系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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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妈！念念把脚崴了！”
　　荀糯和荀翊刚从灯控室走出来，正和那里的老师道谢，便听见何鸢的喊声。
　　秦韶悦是在幕布落下后才出事的，所以当时正在灯控室帮着老师打追光灯的兄妹二人全然不知后台发生了什么。
　　荀糯赶忙问：“怎么崴的？”
　　“从舞台的楼梯上摔下来了！”
　　荀糯和荀翊立刻跟着何鸢到大厅里，见秦韶悦斜靠着坐在沙发上，一只腿搭在沙发的边，周围围的都是社团里的人。
　　“没事，我真没事。”秦韶悦正对社长还有周围的那几人说着，转头见何鸢带着荀糯荀翊也跑了过来，“亲妈亲舅也来啦，你们别着急，我没事儿。”
　　“疼不疼啊……？”荀糯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秦韶悦翘着的脚，担心的问道。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秦韶悦摇了摇头。
　　“怎么没先去医务室？”荀糯问。
　　一旁的叶筱镯帮忙解释道：“本来要直接去医院，她不肯，说是家里就有药”
　　“那电话打了？”
　　“电话也打完啦，你们就放心的回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等。”秦韶悦笑了笑，似是已经完全恢复好了的样子。
　　“楼上教室还有东西吗？我去帮你拿吧。”
　　“不用了，我已经让邱梓浩爬楼拿去了。”社长替秦韶悦回答道，而后她又转身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荀翊和滕君伦，“你们两个一会儿把秦韶悦送到校门口没问题吧？”
　　荀翊和滕君伦立即说：“没问题。”
　　“荀糯、筱镯、何鸢你们仨到时候也帮着点他们。”
　　“好。”、“知道的。”、“okok”
　　社长听后似是总算放心了些，点了点头：“行，那我就先带着其他人回去把道具收了。秦韶悦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吧。”
　　“嗯嗯，谢谢你们。”

　　另一边，邱梓浩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走上楼梯拿了东西，又飞速跑下去，刚要从走廊拐弯，去往大厅的方向，却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人的视线，脚下一停回头看去。
　　“周暝？”邱梓浩见原来是周暝，便随口问，“你还没回去啊？”
　　周暝并未回答，而是反问：“她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邱梓浩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沉默不答。
　　周暝又道：“我听说了你和貊雪锽做的事，是不是有关系？”
　　邱梓浩心想，什么叫他和貊雪锽做的事，明明是钟家的那个钟涵干的好事……但他又不知这事情最后到底是以哪个版本传出去的，自己也收了封口费，便没去反驳。
　　“你什么都不打算说吗？”
　　邱梓浩终于无奈的开了口：“是你自己要求，学校里不得和你谈起任何有关于阴阳世家的事，不是吗？”而后又讽刺一般的加了句“周少爷。”
　　周暝对这个称呼明显是有些厌恶，听后皱了皱眉。
　　邱梓浩看到却并未在意，接着说：“我们干的又不是什么非法营生，除妖师这职业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周暝表情虽是没变，可语气更加严肃了几分：“你是不会明白……”
　　“行了行了。”邱梓浩确实不明白。一生下来就拥有着其他普通除妖师羡慕不得的世家“嫡系身份”，他周暝倒还嫌弃起来。
　　但邱梓浩也没兴趣听教育，他不了解周暝，对周家也只是略有耳闻——知道是五大阴阳世家之一，善于卜筮之术……具体怎样，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原本邱梓浩最开始在学校里认识周暝时，由于对方也同有阴阳眼，在这满是普通人的学校里，颇有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那般亲近之感。
　　但周暝似是偏就要活成个普通人的样子，远离那些魑魅魍魉、鬼灵精怪的事。
　　邱梓浩知道不是一路人，之后便也不再与他打交道。
　　“突然来问我这件事，你是打算“还俗”了么？”邱梓浩知道周暝突然来找他肯定不止了解情况这么简单。
　　“你把这个给她。”周暝说着，手递给邱梓浩一个玻璃纸包着的小圆球。
　　邱梓浩一看便知，这是香灰糖。
　　香灰糖就如名字起的那样，是香灰制成的糖果。
　　自古就有着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后去香火旺的寺庙中取一点香灰服下的土法子，香灰虽是管用，但普通人大多是难以下咽的，所以如今的一些阴阳家便将香灰制成糖状，其味道也与普通糖果没什么两样，效果也依旧在。
　　“你干嘛不自己给她？”邱梓浩话虽是问出了口，但不等周暝回答，便已知道了原因。不过是不愿沾上和鬼怪作乱有关的事，弄个自欺欺人罢了。
　　“可以帮你，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邱梓浩一边接过那颗糖，一边问道，“秦韶悦摔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在那边？”
　　“学生会工作。”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邱梓浩没心情跟他这儿兜圈子，“你当时分明不在那边，能第一时间冲过去，说明早有察觉到异常吧。”
　　周暝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感觉她面色不太对劲。”
　　邱梓浩听出来周暝这是在指面相，不禁心道周家的卜筮之术倒还真有两下子。
　　“那你这感觉还真准。”邱梓浩轻笑了下，摆了摆手，“先走了，还得给她们送东西去。”转身离开时又随口自言自语的抱怨了句，“我要能有这感觉，也就不用费劲巴力的查那妖兽之前一直没伤人的原因了，直接感觉一下就好了。”
　　“因为那个女生有天缘。”
　　听到周暝的话，邱梓浩立即转回头去，焦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这里有一颗痣对吧。”周暝举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尾处，“喜上眉梢，天生天缘，五毒不侵，百鬼不近。”
　　好家伙，这话还说的一套一套的。邱梓浩暗暗记下，决定回去再查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临走时，他又想起什么来，对周暝道，“香灰糖，再给我点。”
　　“这糖虽然对身体无害，但也不能真的当做零食来吃。”
　　“我们一大帮人呢，没听说过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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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梓浩你可真够磨蹭的，秦韶悦她家里人都已经到了，我们正要送她去校门口呢。”叶筱镯见他总算回来，忍不住埋汰了几句。
　　“这不是碰上周暝了，说了几句话。”邱梓浩解释着，并把取下来的背包递给秦韶悦问道，“你看下，东西都齐的吗？”
　　秦韶悦接过包并未立刻去检查，而是看着他反问道：“你和周暝关系很熟吗？”
　　“啊？不熟，就是认识而已。”
　　“哦这样啊。”秦韶悦的表情似是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低着头翻了翻包，“没问题东西都齐的，谢谢了。”
　　“客气。不过你要是真有事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他说说。”
　　秦韶悦慌忙道：“啊，没什么事，就是他走的着急，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刚才帮我。”
　　邱梓浩瞥了眼左手边走廊尽头楼梯间门后躲着的影子，笑了笑说：“他应该已经听到了。”
　　秦韶悦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邱梓浩赶忙岔开了话题：“哎对了，你们吃糖吗？”说着掏出兜里的香灰糖分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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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糖纸上面什么都没有，是不是三无产品啊。”
　　“叶筱镯你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