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南初镜

5、往事

　　苏州鸿道：“你有没有想过，被人欺骗的感觉？”
　　京师龙道 ：“没有。”
　　苏州鸿道：“真的没有？”
　　京师龙道：“我不用体验。因为我知道。”
　　苏州鸿苦笑：“你不懂，如果你只是一个歌女，有一天，一个富家公子深情的要给你赎身，娶你过门，你会怎样？”
　　京师龙摇头：“我也许不会信。”
　　苏州鸿握紧杯子，声音颤抖道：“但是她信了。”
　　京师龙摇头：“风月场是做戏，大可不必认真。为情伤身，不值得。”
　　苏州鸿放下杯子，握紧裙角，颤声道：“那是因为你不懂！”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以为，我们风尘女子都是贱胚子，不要脸……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有权利等待幸福？”
　　他没在说话。
　　苏州鸿眼泪忽然落下来了。
　　落在杯子里。
　　她只是拼命给自己倒酒。
　　以酒忘情，冲淡是非。
　　她抬头，又笑了。
　　然而眼泪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我等他三年……他最后一次见我，说要娶林家的小姐……我才知道，我真是太傻了……”
　　京师龙道：“你喝多了。”
　　苏州鸿道：“我没有……”
　　京师龙看着她。
　　“多情的人，总会受伤。”
　　她哭哭笑笑，最后声音有一丝绝望：“所以我杀了他……就是那枚搜魂针……他死在我怀里时，特别好看，就像……就像睡着了一样，脸色特别……特别苍白……嘴角还是那样上挑，然后我就回苏州了……你那天……那天的样子，无情极了，就像他那天，那天他说，再也不相见一样……”
　　她倒在桌子上，强烈控制住啜泣，将酒饮尽。
　　京师龙看着有些醉了的女人，心头微微怜惜。
　　错了的人，错的的时间。
　　人生如弈棋。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她忽然抬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没有避开。
　　他道：“你又何苦……其实你本不应认真。”
　　她的头斜倚在他的肩上。
　　苏州鸿道：“可是我早就认真了。”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肩上。
　　“那天，我本想杀了你。”
　　京师龙道：“但你并没有杀了我。”
　　苏州鸿抬起头：“因为杀了你，世上再也没有和他那么像的人。”
　　京师龙起身：“你还是执迷不悟。”
　　苏州鸿不置可否，道：“我打扰你太久了。”
　　京师龙看着她的身影。
　　那抹红色同样消失在视线里。
　　门合上，窗子也合上了。
　　只是□□有人在唱曲。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落红满地归寂中。

　　第二日。
　　京师龙没有起床。
　　他不是一个很习惯早起的人。
　　然而沉心却把他敲起来了。
　　因为山庄的侍卫死了十个。
　　最后杀人者在□□的墙上留下了字迹。
　　“你收她一人头，我收你十人头。”
　　留名是“剑雪堂”。
　　苏州鸿看着信，微微笑了。
　　苏州鸿道：“你有很大的麻烦。”
　　京师龙道：“知道。”
　　苏州鸿道：“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京师龙看着她，缓缓道：“为什么？”
　　苏州鸿道：“你死了，我也得死在剑雪堂手里。死在你手里，也许我会漂亮些。”
　　她的手里拿出枯萎的蝴蝶，道：“就像它死时那样。”
　　京师龙凝视他手中的蝴蝶，道：“所以我必须赢了白剑雪？”
　　苏州鸿点头。
　　她想了想，又道：“我为了找一个我爱的人，辗转七年。”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七年前，我爱的人死在我手上。七年后再遇到的人，我不希望他死在我仇人的手上。”
　　京师龙看着她。
　　她看着京师龙。
　　京师龙苦笑：“你错了。”
　　苏州鸿看着他，慢慢道：“哦？”
　　京师龙道：“你错了。我给不了你幸福。”
　　他看着她的眼睛，咬白了唇：“一辈子都给不了。”
　　说罢他转身踏出□□。
　　她看着他的身影，缓缓萎坐在地。
　　京师龙没再回头。
　　他怕回头后就会动摇一切。
　　他早就没有回头路。
　　所以只能向前。
　　然而转过后墙，他的脚步却顿住。
　　对不起。
　　他早就没有东西可以给她。
　　他输不起。
　　也早就没有资本去任她颠覆。
　　他回房，握紧了那把无情剑。
　　但是无论为了什么，这一战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