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南初镜

2、枫香

　　卧龙山庄。
　　“沈公子，你要找我家少爷吗？”
　　被称为“沈公子”的人点了点头，笑着看那个说话的丫头，道：“本公子的确要找他。”
　　小丫头摇头道：“公子已经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沈公子惊道：“啊？他去哪里了？走了多久了？”
　　“我已经回来了。”
　　沈公子看着进来的人，抻了抻嘴角。
　　来人就是京师龙。
　　他仍然是一身朴素，一身白衣，身上背着一把剑。
　　无情剑。
　　京师龙道：“沈枫香，你来了？”
　　沈枫香点头：“来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明明看见我来了，还要确认一声。”
　　京师龙没再说话，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
　　但是沈枫香是个多话的人。
　　所以只要有沈枫香，京师龙不多话都不可能。

　　内阁。
　　京师龙道：“我去找苏州鸿了。”
　　沈枫香道：“那个很美的、轻功很高的、手段狠毒的女人？”
　　京师龙点头。
　　沈枫香盯住他，目光变得奇异，道：“你赢不了。”
　　京师龙道：“我一定会赢。”
　　末了，他又道：“死在无情剑下的人——”
　　沈枫香打断，道：“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京师龙目光变得很严肃，想了想，道：“他杀了我哥。”
　　沈枫香在看他。
　　他的目光很犀利，京师龙被他盯得很紧张。
　　沈枫香缓缓道：“但是你本身就是为了情报仇。”
　　他不给京师龙说话的机会，马上接下去：“为了给你哥报仇，本就是不能超脱红尘。为情而无情，本是不可能。何况你还练无情剑？”
　　京师龙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太多了。”
　　沈枫香摇头，道：“是你不喜欢听。其实四大公子要是联合在一起，必当无敌于天下。只是你们谁都不愿意。”
　　京师龙道：“我不需要朋友。”
　　沈枫香道：“那是你不懂，什么是真的超脱，什么是故意做作。”
　　京师龙脸色变得很暗，也很难看。
　　但是他马上恢复了正常。
　　京师龙道：“你可以走了。”
　　沈枫香点头。
　　京师龙看着他的背影，变得很沮丧。
　　他本不叫京师龙。
　　那不过是一个绰号。
　　所谓四大公子，其实是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就是京师龙、长安鹏、开封凤、苏州鸿。
　　其中苏州鸿是个女人。
　　然而京师龙并不是姓京。他本是姓龙。
　　只因为家住京师，才有个这样的名字。
　　就像长安鹏不姓长，开封凤不姓开。
　　这里也只有苏州鸿真的姓苏。
　　但是她的本名早就没人知道了。
　　世上知道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京师龙的哥哥。
　　但是他的那个哥哥却死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那个女人就是很会笑的苏州鸿。
　　唯一让他知道了名字的女人。
　　她却亲手杀了他。
　　京师龙只有一个哥哥。
　　他最唯一的、最敬爱的兄长，死在了他大喜的前一天。
　　这真像故事。
　　所以京师龙从得知凶手后一路南下，要杀了她。
　　但是他看见那个女人后却有些动摇了。
　　他本以为这微妙的细节没人知道。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沈枫香。
　　沈枫香就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
　　他说的话总是能猜进人心里去。
　　其实有时候，和一个总能猜进你心里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京师龙就在体验这种感受。
　　沈枫香总是把身边所有男人都当成朋友，所有女人都当成情人。
　　所以人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门外进来一个人。
　　沉心。
　　沉心是京师龙的丫头。
　　京师龙的丫头多的可以从山海关排到玉门关。
　　但是沉心是个很特别的丫头。
　　她从来不说让人讨厌的话，从来不做让人讨厌的事。
　　能在常京师龙身边逗留的女人，自然是特别会揣测京师龙的心的人。
　　就比如说，丫头水银总是给他上西湖龙顶，但是沉心总是陪他小酌一杯。
　　实际上他最喜欢喝绍兴花雕。
　　比如胭脂喜欢缝制花里胡哨的衣服，但是沉心缝制的都是素色或黑或白。
　　实际上他只喜欢玄素两色。
　　沉心坐了下来。
　　然后为他倒了杯酒。
　　屋里一时很静。
　　沉心缓缓道：“少爷，你是不是……下不了手？”
　　京师龙看着她。
　　然后他道：“在没到日子前，我不会杀她。”
　　他起身，打开窗子，让春风吹进，又道：“但是日子到了，她不会多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