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南初镜

1、苏州鸿

　　秦淮。
　　舟上。
　　船头站着一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船尾也站着一个人，不过是个男人。
　　女人笑了。道：“看来我低估了你。”
　　男人沉默了片刻，道：“能让苏州鸿低估，看来我在江湖上混的差不多了。”
　　苏州鸿道；“京师龙，其实你这样的人很讨厌。”
　　京师龙道：“我本来就是个讨厌的人。这本不用你来告诉我。”
　　苏州鸿笑得很美，道：“看来你很有自知之名。”
　　京师龙道：“嗯。”
　　苏州鸿盯住他，眼里有一丝不信任，不过很快转为正常，她想了想，又道：“你从京师一直追到了苏州。我听说，你的无情剑很可怕。”
　　京师龙没有说话。
　　但是没有说话代表着默认。
　　他已经默认他的剑法无敌。
　　但是苏州鸿只是盯住他的脸。
　　他的脸很好看。
　　脸的线条很硬，很特别，很英俊。
　　但是这样的人，命不是很长。
　　苏州鸿道：“其实你这样的人活得很累，并且……”
　　京师龙道：“并且怎样？”
　　苏州鸿道：“并且一点也不幸福。”
　　京师龙道：“哦？”
　　苏州鸿叹了口气，道：“其实世上有很多美丽的东西。”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比如你没有看见苏州的小桥流水，没有感觉到这小舟轻飏时风从你身边吹过时，那种清凉。还有……”
　　京师龙打断她，道：“还有什么？”
　　苏州鸿道：“还有，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个很英俊的人。”
　　京师龙道：“但是我看见一样东西就好。”
　　苏州鸿道：“什么东西？”
　　京师龙道：“一个绝世美貌的劲敌。”
　　苏州鸿又笑了。
　　她是个会笑的女人。
　　整个苏州城，都没人比她会笑。
　　其实大家都叫她苏州红。
　　因为当年她的一曲歌后加上回眸一笑，就红透了整个苏州城。
　　京师龙道：“我知道你会笑。但是我南下，不是为了看你笑。”
　　苏州鸿道：“我知道。”
　　但是她马上补充：“可是我笑是让你看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个无情到什么程度的人。看了，我低估了你。我今天发现，我真是个笨人，总是低估了你。”
　　京师龙道：“你本不应该怀疑的。”
　　他又道：“因为多情人根本练不了无情剑。”
　　苏州鸿唇边挑起一个很美的弧度，她摇了摇头，青丝上的玉簪似乎都在叹息，只听她道：“我总算知道了。所以我很讨厌你这样的人。因为你太无情了。”
　　京师龙道：“我知道有的女人，讨厌多情的男人。没想到今天，还会遇到你这样的奇怪人。”
　　苏州鸿看着他，缓缓道：“多情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感化他，然后你就能得到了幸福。但是无情人，你永远感化不了他。所以我讨厌这样的人。我虽然只是个歌妓，但是我也在等。”
　　她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又道：“等一场幸福。”
　　京师龙道：“你错了。”
　　苏州鸿道：“哦？”
　　京师龙看着手中的剑，缓缓道 ：“我认识一个多情人，但是所有的女人都恨他。”
　　苏州鸿苦笑：“那是你不懂。有时候，爱恨没有明确的界限。那些女人说是恨他，其实都应该很爱他。”
　　京师龙看着她，岔开话题，道：“我知道你的轻功了得。”
　　苏州鸿抬头道：“自然。难道我苏州‘鸿’的称号是白得的吗？”
　　京师龙道：“你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但是你还是被我跟上了。”
　　苏州鸿摇头，“是我故意放慢脚步的。”
　　京师龙道：“为什么？”
　　苏州鸿闭上眼睛：“我已经老了。如果在十年前，我一定会甩掉你的。但是现在，早就没有人愿意追我这样一个风华已尽的女人了。所以，我没有甩下你。”
　　她缓缓坐下，居然唱起了小曲。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
　　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金窗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
　　歌声缓缓而去，京师龙看着乍起的春水，陡然道：“下个月的今天，我们再见。期限日期前，我不杀你。”
　　苏州鸿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他：“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