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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当进入车内,闻到一股刺鼻的车载香水时,单只以前上学的经历才开始被唤醒。

      头顶着苍白的天,无力地走在清晨空荡的大街上,寒风袭过校服衣领带来熟悉的冰凉感,前面他妈妈给司机打完电话,会照例叮嘱,然后说“快点去。”

      不是温柔和蔼的“快去吧”,也不是严厉带着命令口吻的“快走”。

      快点去。

      他背着书包,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车辆从他身边飞快窜去,路人擦肩而过,这样场景会让他恍惚。

      他曾无数次在这里往返,路口栏杆上的标识记录了这一切。

      他觉得自己其实只走过一次这条路,经过一次临街的小卖部,路过一次停车场的管理老头在大门口锻炼身体。

      只有一次,伴随着嘈杂的人车声,离那幢白色的名为家的楼越来越远,踏在永远洁白的斑马线上,一步步走向十字路口。

      那里有辆或白色或黑色的轿车,以及想起就会让反胃和昏昏欲睡的车载香水。

      他晕车从不买晕车药,自杀时才知道晕车药过量能致死。

      他头靠车窗,流动的景象让他眼花。他觉得人在上班上学的途中很容易想去死,也很容易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因此他得出一个依据只有他自己的言论,早上为什么新鲜事和奇葩那么多,很有可能是在路边摊买豆浆油条,别人找钱的时候,灵光乍现。

      他在反复的坐车被绑架,车里装炸/弹,司机是劫匪,乘客有问题中选择了被大货车撞得稀巴烂的死亡原因,安心等着意外降临。

      为什么一定是大货车,他哥就是在他五六岁那年坐车被大货车撞死的。

      听说把人直接撞到天上飞,单只清晰地记得那个路人用手摆出飞得老高的样子。

      出车祸对于十五岁有抱负的少年很不公平,单只觉得当时被撞的人应该是他。

      他这种人,能够意外死亡绝对是老天眷顾。

      毕竟被车撞死,遇上好的主儿各种费用可以赔很多,这样既遂了他的一心寻死的愿望,家里还能吃“免费的午餐”。

      两全其美的差事。

      就算遇上个穷光蛋或死赖账的,反正他都已经死了。

      他在幻想与现实的边缘摇摇欲坠,甜美到极致又悲哀到极致的滋味牢牢牵引着他。他偏激地对自己深恶痛绝,又时常在这深恶痛绝里感到可笑。

      他意识到,他从不在“黑暗里寻找光”,也不是在光里寻找黑暗,他是没事找事。

      就像在一面平整洁白的墙壁上寻找细微的裂痕,不起眼的污垢。

      就像年幼无知的他第一次看到“太阳上面有肉眼看不到的黑子”真切心动的时候。

      他怀疑世界是个幻觉,是个完美无瑕的表面,他想用把普通的水果刀割开,一点点就好,他会义无反顾地钻进去。

      好想去死。

      这句话实在是太廉价,太没意义,太轻易说出口了。

      二十多岁的大人能说出口,十几岁的少年能说出口,几岁的儿童也能说出口。

      毕竟命本身很贱,而任何人都有抱怨的权力。

      他看着面前陌生的大门,来来往往穿着普通校服的学生,看着送他来到这里丢下他远去的车辆,心情复杂。

      他到小卖部买了瓶水,小卖部背后是垃圾场,破烂的垃圾箱里装着破烂。

      不知道哪个学生往里面丢了团纸,没丢进,落在堆满垃圾的小山里,分不清彼此。

      垃圾能是谁和谁?

      他在为一个垃圾自我带入,比林黛玉为落花伤感没意义多了。

      忽然想起以前有个老师在班上说他是林黛玉。

      他握紧拳头,指甲像是要嵌在肉里,嘴角却堪堪上扬,觉得没意思。

      算了。

      他站在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垃圾堆边,平静地拆开药片。

      知衡到学校门口时候已经将近五点,他拒绝了他妈帮他搬行李到宿舍的要求,提着一个纯黑色的行李箱,面不改色甚至有几分认真地听着他妈妈说烂的嘱咐。

      看着她驾车远去,知衡撇了撇嘴,此时校外的人已经十分稀少,他坐在行李箱上,从书包里扯出一包辣条,不顾路人眼光吃了起来。

      香味吸引了还没完全中毒的单只。

      他此刻坐在被树遮挡的长椅上,已经开始慢慢感受到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滋味。

      作为老熟人,他清楚所有流程,对于各种身体上的各种反应,已经麻木。

      怎么会去学校第一天就做这样的事,一般来说不会。

      事实上,去上学也只是单只一个月前做的决定,毕竟转学还有很多流程要走,自然耽搁时间长。

      对于他妈妈和他心理老师来讲,这都是个看起来积极的决定。

      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

      “喂,你咋不进学校?”

      吃完辣条心满意足的知衡正准备冲进学校,便见一个穿着自己学校校服的男生坐在椅子上。

      眼神呆滞,面色潮红。

      “兄弟?”

      他推了推单只,单只勉强摇摇头,已经无力到手都举不起来。

      我奉劝你他妈快走哦。

      “你咋了,发烧了?”

      发你个大头鬼,他妈多管闲事会死的。

      “没事儿吧你……”

      知衡摸了摸单只额头。

      单只意识越来越模糊,逐渐难以应付这位多管闲事的傻逼。

      “不行,我带你走医务室。”

      “喂,兄弟。”

      单只感到一股苦涩涌上喉咙,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吐出几个字:“求……你……了,我……不想……不想……洗……胃”。

      而后一头栽在知衡肚子上。

      知衡本打算架着他走,可情况紧急,就象征性地抱了一下。

      没想到很容易就能抱住,不过毕竟是两男生,跑起来仍旧有些吃力。

      还没进校,门口保卫见状立刻跑出来。

      “怎么了这人?”

      “不知道,好像昏过去了。”

      “我打电话,你和那个谁……老李!送到医务室。”

      知衡觉得人生很惊险。

      比如送到医务室的那人,是药物中毒,自杀未遂。如果当时不理他,估计真就死在了那张被树掩盖了的长椅上。

      单只觉得很无奈。

      他这辈子好像都不可能完成一场完美悲剧,他永远都在担任着小丑的角色。

      他只是希望能够在自己的独角戏里死去而已,不是在病床上死去活来承受着洗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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