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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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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干涩的青春轮回着
我却早已苍老
可不可以继续沉睡
可不可以
不再醒来
日子像一本破旧的书,随着风的翅膀的扇动而一页一页地翻过。
而人们,就像是镶嵌在书上的文字,将生命一点一点地沉淀在过去,在程式化的生活里,快要停止呼吸。
而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易含靠着我的肩膀说,她要去找晴朗。
我呆了,微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停地掉,不停地掉……
风轻快地舞着,我觉得好冷好冷。
我习惯性地把手插在裤兜里——那里有我所迷恋的温暖。
抬头看看天空,刚好有一只灰色的鸟儿飞过。
易含,不应该的……你不应该这样做,真的……不应该,就要高考了,你要……放弃吗?告诉我,你只是说着玩儿的,不会……真的走……
安晨,我……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啊?你不是说过,我们都是……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才能飞翔吗?不是说好了……一起考大学,一起坚持到最后的么?可现在,为什么?
安晨,安晨,你明白的,是吗?你能够理解的,是吗?我曾经也想着,永远不要和你分开,也害怕没有了你的陪伴和鼓励,我会无所适从,会不知道如何去生活,可是,我也放不下晴朗啊……不管未来怎样,你永远都是我最牵挂的朋友,永远都是!永远!
易含,爱情真的那么重要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啊?可不可以不要?难道你真的要为了它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不要爱情?可以不要爱情么?它现在就像是老树精一样,把根深深地扎在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思想,我能不要么?我别无选择了!
别无选择!你……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安晨,我以为,我可以是个好孩子,可以安安份份地念完书,我也以为,我永远也没有勇气越过双双的阴影走向晴朗,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即使自己的选择不被认同不被祝福,我也不会后悔,真的!
我紧紧地抱住她,心里一阵阵抽着疼,撕着疼,扯着疼……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雨
都走了,全部都走了!
渐渐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生命只剩下一个空壳。
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的,我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都做好孩子,可以一直把自己当作好孩子,可是,做好孩子好辛苦的,所以,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放弃了,任性地放开了自己,在宇宙清醒之前,跟世界一起混沌。
唉,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无所谓了,我越挣扎,冰冷的绳索就勒得越紧。
于是,我想放弃了,放弃这无谓的挣扎。
惊恐地发现,天是红色水是黑色,世界是灰色。这混沌的生活,是不是压抑了心灵的同时,让瞳孔也跟着扭曲?
死亡,真的会解脱吗?
宿舍里一下少了两个人,就剩豆豆和我了,感觉空落落的,让我很不习惯。
易含,易含,你留下了一只翅膀,怎么去单翼飞翔?
易含,易含,十年来我们都未曾分开过,你习惯没有我的温暖么?你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么?你真的不后悔了么?
易含,易含……
“我是一个流浪的幽灵,彷徨在城市繁华的最浓处,像孤魂野鬼寻找荒冢般,寻找着可以栖身的屋檐,惶恐而孤独。”
又去了天台。我很久都没有去过了,自从那粉红色的梦重归苍白之后。
可现在我又来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意外而又意料的,我看见了龙泽。
他还是那样倚靠在栏杆上,安静的样子,像一个被遗忘在古堡的童话,单薄而透明,让人不忍碰触却又很想靠近。
阳光从很高很高的天空落下来,穿过他的睫毛,暖暖的,照亮了他光洁而落寞的额头。
我远远地看着他,像是虔诚地守望着阿尔卑斯山的牧女。
没有来得及开始就结束的故事,是凄美的,还是悲惨的?我想着,笑着,转过身。都过去了,不是吗?
喂,齐安晨!
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身体瞬间僵硬,血液倒流奔腾着撞击着心脏。我脑袋嗡嗡的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在叫我吗?龙泽?在叫我的名字?是我听错了还是……
齐安晨!
没等往往再想下去,龙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并且还伴随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自己额头渗出了汗,脸色也肯定是苍白得没有了血色,心脏的跳动的节奏前所未有的急促猛烈。这次,我清晰地听到,是龙泽在叫她,他在叫齐安晨!
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叫住我?他要干什么呢?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触动了,因为我已经祝福过他和他的她,可是,当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时,为什么还是有心痛和颤抖?
我屏住呼吸,缓缓地转过身,看见龙泽站在自己的身后,衬衫洁白如雪。
他看见我转过身,便扬起了嘴角。
正如我多次想象的那样,那笑容,苍白,苍白如梦。
你……叫我?
是啊。
有……有事吗?
恩。
他依然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稿纸说,我女朋友说她很喜欢你写的文字,想让你帮她写一篇稿子,可她说跟你不熟,不好意思找你,所以我就自告奋勇了——因为以前也经常见你来天台,想着碰见你的几率比较大吧,怎么样,帮个忙吧?改天请你吃饭!
我呆呆地看着他手上的稿纸,脑袋又开始嗡嗡乱叫了,我似乎看见苍蓝苍蓝的天空碎裂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簌簌地往下掉,一直掉一直掉,把所有的兰色都剥落了,只剩下一个白晃晃光秃秃的天空,亮亮的刺得人眼疼。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颤抖着说,噢,原来如此!
哎,齐安晨?行不行啊?
噢……行。
我无意识地回答着,胸口开始硬生生地疼,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抽着我的能量,嘶嘶地响着,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呵呵,那谢谢了啊,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龙泽,理科三班的——看来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啊,哪有那么难以接触,呵呵,挺好说话的嘛。
啊,是吗?
当然!——她下个星期一才要那稿子呢,所以也不会让你太挤时间的,她要是知道你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肯定高兴死了,呵呵。
恩,她高兴就好——那,我先下去了。我再次看着他的笑容,原来他并不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落寞,也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想靠近的只是天空,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天堂。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猜错了。
恩,好……哎,等等,稿纸还没给你呢。他说着就把手上的一撂稿纸递给了过来,安晨回过头,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看着他修剪得很好的指甲,眼泪便迅速盈满了眼眶。
她飞快地把稿纸接过来,头也没抬就转身了。
哎,齐安晨,等等——还没告诉你要写的题目呢!
我没有回头,就背对着他站定了,低着嗓音问,什么题目啊?
暗恋!
我身子晃了一下,心口疼得快撑不下去……呵,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讽刺了!
“北雁南归的时候,衔来了一抹殷红的叹息。白色的翅膀如梦,剥落了,那白色的羽毛,那梦里的苍白。”
高考临近,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而日子,就这样在人们的眉梢眼角,缓缓淌过。那风尘仆仆的样子,让漂泊的人和停留的心,都感到无能为力。
我几乎每一次测试都警报长鸣,还余音绕梁。
我感觉自己渐渐被抽空,抽空,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骨架子,在凉飕飕的风里咯吱咯吱地摇晃着,上面,还挂满了一帘又一帘的蛛丝。
我把《暗恋》写好后,让豆豆转交给了龙泽。整个写的过程,都让我觉得是一种折磨,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让她感觉是在剖析自己的伤痛,甚至都后悔当初答应下来了。
晚上龙泽专门打电话来谢谢我,说文章写得很好,他女朋友都被感动哭了。末了,他问我,那写的都是我自己的情感经历么。
我笑笑,没有回答。
挂掉电话,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泪流满面。
二摸过后,我站在空旷的操场中央,呆呆地望着更为空旷的天空。
教学楼的天台上,那个曾经牵引着我目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直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呆呆地想着,要是从那上面落下来,是不是也会像双双一样,自己最后凄美的绽放,也会裙袂飘飘?
雨轻轻地飘下来,似在嘲笑着没有伞也没有屋檐的人们。
桓初从操场的另一端跑过来,细密的雨丝袅袅娜娜的,似在他身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显得梦幻而模糊。
我微眯着眼,看见一抹浅浅的笑容在桓初的脸上绽开。
于是,我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柔美的弧线,显得梦幻而模糊。
其实,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费尽唇舌去解释,只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就能横扫一切的阴霾。
正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
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想易含,想双双,想她们白玉兰般的笑容,想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双双心情也平复下来了,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只是,变得不苟言笑,总是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开始的时候,我老是跑去看她,跟她讲一些学校里好玩儿的事,可是她总是似听非听的样子,不怎么说话,到后来她再去的时候,她妈妈就不让我见她了,红着眼,客气而又无奈地把我拒在了门外。
她妈妈说,双双精神一直都很不稳定,每次我走后,她都要又哭又笑的好一阵子,还老是用头去撞墙,她妈妈看着我那难过的样子又结实道,这并不是因为我把她怎么了,而是她看见我后,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而且越想脑子越乱,她怕影响双双的恢复,所以就很抱歉地让我别再去她家了。
我哭着跑回来,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梗着,硬硬的,呕不出来又化不开,让人难受地快窒息了。
我打电话给卓然,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感觉上岁有些势利,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倾诉了。可是我看到他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趴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哭得哀哀欲绝痛不欲生天地动容。
卓然慌乱地拍着我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却又觉得语言的苍白。
哭够了,在他衣服上擦擦鼻涕和眼泪,就默默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觉得通体的疲倦。
卓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陪着她坐在路灯下,什么也不问。
“有时候,陪你一起沉默,就是最好的安慰。”
易含来信说,她和晴朗终于走到一起了,并且,每天都很快乐。
我就看着信发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只是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易含,也为这单薄而脆弱的青春。
于是我真的就趴在桌上,哭了,却没有眼泪。
我不停地给哥哥写信,那是我累了倦了迷茫了的时候,最想停留的港湾。
因为,当所有人都说我是不灭的灯塔和坚强的巾帼的时候,只有他知道,自己不过也是一只小小的,无法承受风浪的帆船,战战兢兢地漂泊在天与海的边际,惟恐下一刻的靠岸,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回归。
“我只是一只匍匐着爬行的蚂蚁,尽管有生命的尺度,却无法丈量天与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