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三败俱伤 ...
-
（二十九）
落雪如尘
覆盖满心的荒凉
你不归的背影里
有没有
落尘如雪
木子冲进病房，看了看熟睡的楚怜，走到我身边摇了摇我的肩膀。
安晨，桑非晚要见你。
我抬起头，泪流满面。见我？他还见我做什么？是要解释还是辩解？还有意义么？
你去吧，说不定一会儿派出所的人来了外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派出所？他们报案了？我腾地一下站起来，不等木子回答就冲了出去。
桑非晚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远远地看着我。几个保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往这边看，让我觉得他们像电视里的便衣一样，拙劣地进行监视。
我是又气又恨，很想上去抽他两个耳光，可看到他那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我一动不动了。
不等我开口，桑非晚就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难以让你相信，但我终究会让你看到真相的。现在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茬，他们怎么还让你出来？
他抬头看着旁边的梧桐树，正好有一片叶子从树梢掉下来，打着旋儿，轻轻地落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声息。
他弯腰把它拣了起来，路灯照在上面，闪着金黄金黄的光。他抬眼看我，看见了我脸还未风干的泪痕，也看见了我眼里交织在一起的希望和绝望。
我又不是犯人，他们凭什么不让我出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桑非晚，如果真是你伤害了楚怜，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且，那样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受伤表情。
我愤怒地盯着他，你为什么摆出这种表情？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说明你是清白的？是，我是想相信你，可你要我怎样相信你？楚怜那么可怜……
先不要提她，好么？安晨，元旦前几天那封邮件，真是你发给我的吗？一直想找你证实，可是却没有勇气。
邮件？我疑惑地问。
是的，你在邮件里说，我不是你想要的幸福，我们的相遇不过是偶然中的偶然，你有你的天空，我有我的轨迹。你说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你也不想把话说得那样直接，只希望我自己能明白，让你过自己的生活……那时候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你说什么？你说，那些话……那些话是我写给你的？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的那个邮箱还是你帮我申请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用过。
不，不是，那不是我写的，我也从来没有给你发过什么邮件，我只在元旦的前一天收到过一封……一封……一封你写给我的，你说，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能做朋友……
我以为，你看了前几天我写给你的那封信，你就会明白我的想法和苦衷，我以为，我们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前几天你写给我的信？我怎么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然笑了。他仰头望着天，好半晌才稳住情绪，但是他又把手上的叶子揉作一团，猛地摔在地上，苦笑着，明白了，我明白了，终于完全明白了！
然后什么也没说，拉起我就跑。哐当！病房的门被一脚踢开了，楚怜惊恐地看着一脸寒意的桑非晚拉着一脸茫然的我进来。
我吼道，桑非晚你干什么发什么疯啊？你还想怎么刺激她？
我刺激她？是她在刺激我们所有人吧？
你……你说什么？我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一脸苍白的楚怜，有些懵了。
桑非晚一把把楚怜从床上拽起来，吼道，你不是要让所有人相信是我□□了你么？你不就是想让我众叛亲离么？那好啊，现在就去做妇科检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受伤害了，看看到底是谁在欺骗谁！
我一把推开他，把楚怜护在身后，我能感觉到楚怜浑身都在颤抖。我瞪着他，桑非晚你真疯了？你没看到楚怜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到现在为止，她自己也没有说那人是谁，她也没看清，你凭什么说是她诬赖你了啊？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是啊，我疯了，我是疯了！她没直接指证我是因为她太聪明了，知道给自己留后路！枉我当初还好心好意的帮她，看在安晨你的面子上也把她当亲妹妹一样……是啊，她是没有亲口指证我，那是她心虚！楚怜，你自己告诉安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只小猪究竟是你所谓的从□□你的人身上扯下来的还是怎么来的，你自己跟她说，说啊！
楚怜缩在墙角，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得跟涂了厚厚的一层粉一样，嘴唇不住地嗫喏着，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我也懵了，头像要爆裂开一样，疼得厉害。我颤抖着蹲下身，把楚怜抱着头的手拿开，近乎绝望地说，楚怜，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怜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把手收回去，抱着肩膀，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摇头，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个不停。
桑非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突突地跳着，似乎就要挣破皮肉弹跳出来了。
楚怜你不说是吧？那好，我帮你说——你在元旦之前跟我说想学英语，每天一有时间就过来找我，还故意让安晨看到我们俩经常在一起，那时候我以为安晨也知道，也不怎么在意。后来你却告诉我，你爱上我了，可是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安晨，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得了肝癌，只有半年可活，你希望我能成全你，给你半年的机会跟我在一起，你说那样即使你死了，也会是笑着离开，不会有遗憾，而你走后，我还是可以和安晨在一起……我真傻，竟然相信了你，还因为同情你而答应跟你交往！你不让我告诉安晨，我以为你是怕她担心，你还要我发誓，说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里不可以跟安晨联系，也不可以告诉她我们在一起的原因，因为同情你，因为不想让安晨更难过，所以我答应了你……可是你还是不放心，于是元旦之前你在安晨那儿知道了我的邮箱，然后就以安晨的名义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同时也以我的名义给她发了一封——内容大家都知道了，只可惜我跟安晨都很傻，这么司空见惯的老套剧情也能对我们奏效！你很了解我们俩的脾气，知道我们不会去找对方对质，也知道这招对我们一定会管用。但是那天我喝醉了，我跟你说我不想再这样自欺欺人了，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好，我要你放过我，让我去找安晨，去找她说清楚——我真是蠢，到那时还相信你是善良的，甚至还害怕伤害你！我跟你说我不相信那邮件是安晨发的，还说要鼓起勇气亲自去问她——那个时候你慌了吧？或者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想好了第二个对策，让安晨对我彻底的绝望，甚至恨我？才导演了现在的这出丑剧，是吧？
你不要说了！楚怜死死地捂着耳朵，呼吸急促得似乎都没有停顿，脸孔也变得有些扭曲。我虚脱地坐在地上，脸色比楚怜还要苍白。
我为什么不说？你利用安晨对你的感情和我对你的信任，安排了这最后一出压轴的戏——你那天在我那里看见那只小猪的时候就知道是安晨送给我的了，对吧？她通常是什么都告诉你的。你跟我说要玩几天，说实话我很不愿意，可是我不想让你多想，因为在我的眼里你还是个病人，要是连这点要求也拒绝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成为了你的道具！你约我去小树林，说安晨也要去，结果我去了，你却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个角色！你想让安晨对我彻底的失望是吗？但你也低估了我面对事实的勇气！可是为什么呢？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你到底是恨她还是恨我？
是，我恨，我恨你，恨的是你！是你！是你！
我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楚怜，从来没有见她那么的歇斯底里过，此刻的楚怜一点也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瓷娃娃，一点也没有楚楚动人我见尤怜的气质，而是披头散发面无人色，眼睛血红血红的，那样子，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也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她说她恨他？恨他？我懵了。刚才听桑非晚说那么多，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楚怜太爱他，害怕会失去他，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导演这一出连环戏，我以为，是因为她太爱他，所以才不惜牺牲我……可是，她说她恨他！
楚怜继续说，我就是恨你，恨你抢走安晨！如果没有你，安晨就会只对我一个人好，就不会老想着你，以后更不会嫁给你！她永远都只会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只有先把你抢走，才可以保存我不愿意失去的，我要让她恨你，跟我一样恨你，那样，你们才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我再一次呆住，桑非晚也愣在那里。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楚怜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我刚才听了桑非晚的话，还以为楚怜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来破坏我们，我以为，楚怜只是为了得到桑非晚。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故事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个转折！
楚怜尖叫嘶吼的情绪渐渐低落下来，瞳孔涣散，声音又低得近乎喃喃自语，安晨，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是除了我妈之外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是她很早就死了。我以为，我就是践命一条，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愿意接纳我了，我那么不听话，那么脏……从小到大，受了欺负也没有人为我出头，更不用说会保护我了，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是有企图的，他们像蛆一样让我觉得恶心和恐惧……安晨，你是唯一一个为我出头的人，唯一一个真心保护我的人，其实我也明白，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你，可是，我就是没法子接受，或许，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想要的，所以才这么害怕失去吧。所以，我就任性的以为，只要赶走你身边那些会让你分心的人，你就会全心全意的对我一个人好了——而最让我感觉到那种威胁的，就是桑非晚。对不起，安晨，我太自私了……
我几乎是整个儿瘫在地上，都忘记了呼吸。脑袋又不听使唤地嗡嗡乱响，动了动手指，想抓住点什么，可是胳膊却使不上劲儿，浑身虚脱得跟快要散掉一样。我也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干涩得要命，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安晨，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很害怕，很害怕你明白吗安晨？我只是想让你远远的离开他，只是不愿意任何人夺走你，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的，真的。其实从一开始，我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发现真相，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真的管不了那么多，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几乎没有了，脸色肯定是苍白得吓人，桑非晚赶紧蹲下抚着我的后背，想让我舒缓一点，好受一点。
楚怜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可是我听不请了，不知是她说得不清还是自己没有了听的意识。
门开了，两个大盖帽站在门口，他们看看桑非晚，你是桑非晚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怜猛地站起来，鬼一样直楞楞地冲到大盖帽面前，语调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你们别乱抓人，我没有被□□！
其中一个诧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和桑非晚，皱着眉说，你是受害者吧？不要害怕，是不是他们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威胁你了？
都跟你说了我没被□□了，废什么话？要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去做妇科检查！
警察愣了愣，还不太甘心的说，你真的确定没有？那你们报警做什么？不知道这是防碍公务罪？
爱什么罪什么罪，没有就是没有！
医务室的病房外围了很多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很像是鲁迅笔下的那些看客。楚怜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又缓缓回过头，看着我，近乎绝望地问，安晨，你会原谅我吗？
我没有迎上她的目光，而是低下头。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原谅或者不原谅就能云淡风清的事。
楚怜目光更黯淡了，自嘲地笑了笑，又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我说，还是对桑非晚说。
楚怜瘦弱的背影很快被屋外的人海和黑暗淹没，我觉得自己应该追出去，可是却怎么也迈不动双腿。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伟大。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出大起大落的戏，是楚怜一手策划自导自演的。或许，屋外的人都把这当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或者，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真正知道得失悲喜的，只有我们三人。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眼前一黑，轰然载倒……
“那些轰轰烈烈的片段，衬托了没有色彩的结局。你从我掌心走过，踩出了孤独的痕迹。”
宿舍里安安静静的，苏依蓝羽木子晓柔苗苗都在，她们望着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把门推开的我，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蓝羽说，我们刚才分析过了，觉得桑非晚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干那样的事，更何况还是楚怜……可能是楚怜对桑非晚有什么误会吧，才让她一直对他有成见。可好象他们都没怎么接触，而楚怜对他的敌意似乎是都天生的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楚怜说谎了？
苗苗说，一开始我就发觉楚怜不太对，好象除了安晨外对我们所有人都怀有敌意，楚怜对安晨有占有欲，不许别人来分一杯羹。
晓柔皱着眉说这也太难听了吧，谁想占有谁啊？你们要搞清楚，现在楚怜是受害者，是最值得同情的，你们倒好，开人家批斗会了！
木子说，那可不一定哦，友情也是有占有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楚怜真的喜欢桑非晚，但她又明白他喜欢的是安晨，所以就因爱生怨了，以至萌生得不到就毁掉的念头……
不等她说完晓柔就打断她了，说楚怜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是那样的原因，这样的剧情太俗套了。
苏依也觉得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他说楚怜对她也一样的尖锐和排斥，总不能说也喜欢她了吧？
后来她们讨论半天终于得出了总算能一致通过的结论：楚怜太依赖安晨了，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抢”，她就像只刺猬，剑拔弩张地对待每一个和安晨走的近的人，以维护自己得来不易的友谊。
苗苗咕哝了句，那还不是一种占有欲啊！
我站在门口看她们争论了半天，没有力气插一句嘴，待她们吵完后才低低地说，你们都别在那胡乱猜测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说完就合衣倒在床上了。
她们面面相觑，伸了伸舌头，便都乖乖地闭嘴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三败俱伤！
“过客之间的相遇，终究是擦肩而过。谁把谁写在生命里，谁将谁遗忘在昨天，都不会有永恒。”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三败俱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