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插曲也很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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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青鸽的羽翼
拍遍钟楼
钟摆摇落的黄昏里
匆匆的
是你凌乱的脚步
我那破学校在郑州郊区，到市区还得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
桑非晚软磨硬泡的，非要我陪他去市区的古玩城旧书市场淘书，也顺便淘古董。
每次去市区，我都觉得是跟打仗一样，公交车一来，大家都挤得死去活来的，车门都快爆掉，仿佛要挤扁一个是一个，挤扁两个是一双，场面相当的惨烈。
尽管我一想到那种场面就觉得胆战心惊，腿脚发软，但想着自己最近反正要去那里买自考书籍，就答应和他一块儿去了。
等了老半天，终于看见像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公交车带着满天的黄尘，一摇一晃的晃过来了。
早就等长了脖子的人们立刻群情激昂，各显神通，手脚头脸外功内功一起用上，拼了命发了疯一样的往车上挤，巴不得把别人全部挤下去。
我们安静地站在人群的最外缘，木木地看着那火暴而壮观的场面，别说去跟他们一起挤，甚至连叹息都懒得发出一声。
等所有人都挤上去之后，桑非晚才推着我，把我给塞了上去。
我被夹在人肉堆里，脸都快挤扁了。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热烘烘臭烘烘闷烘烘的味道，让人特别想呕吐。
桑非晚最后一个上车。他好不容易才在人缝里找到快成变形金刚的我，便使足了劲儿往我这边挤过来，把旁边的小女生们挤得捏着嗓子尖叫，让我听着觉得怪不忍心的。
他把我拽到自己身边来，两只手抓住安全杠，成一个环状把我圈在中间，任两边的人怎么挤也挤不到我了。
被他圈在臂弯里，感觉他像是一扇屏风，挡住了所有外来的侵扰。
我紧紧贴在他胸前，一动不能动。似乎周围的嘈杂和闷热都在他的臂弯之外止步了，臂弯内，和风徐徐，花香微微，天蓝蓝海蓝蓝……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靠着他。
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心跳，和着自己的，砰砰，砰砰……
我感觉到他低着头，鼻尖在我的刘海上轻轻地摩擦着，气息暖暖的。
如果我一抬头……
忽然觉得心虚，不敢去发现或者是害怕会发现某个等在纸窗外的，小秘密。
于是就索性闭上眼，装作睡着了。
桑非晚垂下眼睑，看着我轻轻颤动着的睫毛，看着我装得并不好的睡像，看着我贴在他胸口上的红红的脸，浅浅地笑了。
我看见了。
“裙角清浅的年华，缀满了琳琅的故事。尘埃落定后，你清晰的素描轮廓，生动在这个有风的冬天。”
车厢里有人吸烟，并且烟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空间，跟里面热烘烘臭烘烘闷烘烘的味道掺和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呕吐。我皱着眉把鼻子埋在桑非晚的胸口，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胃里面才没有绞作一团。
紧挨着我站着的是个样子很文弱纤细的女孩，脸色苍白苍白的，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月白色的风衣衬得她更是晶莹剔透弱不禁风，抓着扶手的手在车身的摇晃下也微微颤抖着，让我几乎忍不住让她也过来跟自己一起靠在桑非晚的肩上，我想那样或许她会好受点儿。
可想终归是想，要真那样做还真有点荒唐，而且自己也不一定真能那样大方，我想着想着，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有些好笑。
一会儿后，我听见那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在说，叔，您把烟熄灭了好吗？在公交车里吸烟
……不好。
我扭过头，看见女孩旁边一个正吞云吐雾的矮个子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要是没有那一脸的络腮胡，我还以为是高中时那个让我被通报批评的校长。
矮个子男人斜着眼看了看女孩，屁都没放一个，还是自个儿陶醉着，翻了翻白眼儿，竟当作没有听见！我觉得心里突地腾起一股小小的火苗，不安分地舔着我的耐性。我鄙视地看着他，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女孩见人家不搭理她，小脸涨得通红，但她还是又鼓起勇气说，叔叔，我身体不太舒服，对烟味也很敏感，您能不能把烟……
她还没说完，矮个子男人就瞪大了一双肥肿的肉泡眼，阴阳怪气地笑着说，你不舒服？要不抽我还不舒服呢！你说是让你舒服还是让我舒服啊？说完又用力吧唧吧唧了几口，然后猛地呼一口气，那场面就像是日本鬼子在炸沈阳的时候投放的烟雾弹，夹杂着他口臭的味道喷了女孩一脸，我也未能幸免。
女孩冷不防地把烟雾吸了个大半，她愣了几秒钟，脸色一下子由涨红变的苍白，然后又泛青，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咳着咳着就蹲地上开始呕吐了，额头上都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车厢里也有其他人咳嗽起来，并开始小声的埋怨和咕哝。
我见到女孩的样子吓了一跳，同时心里开始的那点小小的火苗腾地一下窜大了，并熊熊地燃烧起来，张牙舞爪的，灼得我心里难受。说实在的，我从小都疾恶如仇，又特反感那种耍无赖的人，老是恨不得自己是个江湖侠女，一把诛妖剑把那些社会败类砍瓜切菜般给灭了才解气！
我一边弯要拍着女孩的背一边昂头怒瞪着矮个子男人，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冲动和怒火，缓缓地说，叔叔，你看她都难受成这样了，您就等下车了再抽吧，行不？
矮个子男人看到女孩的反应时也吓了一跳，但他还想死要面子，他看着我说，我操！都说了我要不抽的话也难受，说不定比她反应还激烈呢，那到时候谁负责啊？
我心里骂了一句□□奶奶的！然后脑门一热，就是武侠小说中常说的那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突然站直身子，一句话没说伸手就把他嘴上叼着的烟给揪下来了，然后想都没想就摔在地上，一只脚狠狠地碾上去，发出滋滋的声音……
车厢里的人都愣了，矮个子男人也愣了，女孩和桑非晚也愣了。我气呼呼地瞪着眼，像一头被撩怒的老虎，似又有些恢复了高中时的乖戾了。
矮个子男人半天后缓过神来，有些恼羞成怒地欺身过来，但手刚抬起就被抓住了——桑非晚低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车厢里其他人也开始谴责起来，甚至还有人朝着矮个子男人吐口水，到处是声讨的声音和鄙视的眼神。矮个子男人气焰消了下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缩到窗户边上，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就闷着脸下去了。
我把女孩扶起来，用纸巾给她擦了额头上的汗，又让她喝了点水。不知怎么回事，打第一眼见到这女孩，我就涌起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也许是因为她柔弱的外表，也许是因为她苍白的面容，还也许是因为她楚楚可怜的无辜表情……总之我自己也说不清，用后来木子的话说，还有可能是母爱泛滥！
她感激地看着我，捋了捋散在脸旁的头发，轻轻说，你好，我叫楚怜，刚才谢谢你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没什么啊，是那人太可恶了，我也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叫齐安晨。
楚怜柔柔地笑了笑，美得如一个梦，把我都看呆了，心想真是人如其名我见犹怜啊，我要是个男的也肯定会立即拍着胸脯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了。
楚怜在下一站就下车了。走的时候和我互换了联系方式，我在车上一直目送她，直到车开了才不无惆怅地把目光手回来。
桑非晚敲了下我的头，打趣说，怎么，看上人家了？那还不赶紧追下去？
我白了他一眼，也说不请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似乎自己早已和她相识，只是分开得太久，忘了彼此的模样，可还保存着那份微妙的感觉，以至于在若干年后重逢之时，会有那种久违的触动。
桑非晚见我不说话，也奇怪我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没有立即反击，便继续说，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威风啊？跟个除强扶弱的侠女似的，简直帅呆了！平时看你傻呼呼的还真没想到啊！
我站直了身子，你才傻呼呼的呢！你其实是想说我刚才像头母老虎吧？何必假惺惺地奉承我呢？直接挖苦我得了！
哟哟哟，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平时打击你一下你就说我欺侮弱女子，现在夸你了吧你又不相信，真是……
真是什么啊？啊？你就跟刚才那人一样可恶！可恶！
什么？你把我跟那种人相提并论？当心我抽你啊，太伤自尊了！
那你抽啊，我保证不还手也不大叫流氓，真的，我用人格担保！
他瞪着眼在那儿噎了半天，才无奈地说，好好好，不和你争，好男不和女斗，算你赢了今天！——不过呢，以后你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别这么冲动了，挺危险的，万一人家揍你怎么办啊？
你放心，我这么凶悍，谁敢揍啊？不想活了他！
别嘴硬，总之你就听我的，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不要逞英雄，把这英雄救美的事留给别人吧，啊？
留给别人？你是想说留给你吧？怎么，刚才抢了你救美的机会怀恨在心啦？色猪一头，鄙视你!哼！
呵呵，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切，谁稀罕呢！
我扭过头，不再理他。
看着窗外匀速倒退的景物，我忽然觉得自己和楚怜之间会有些什么，但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匆匆地擦肩而过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还会有什么故事呢？
况且，还是两个女孩之间。
看着道路两旁寂寞的高楼矮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俯瞰着忙忙碌碌的城市，我忽然又很想家了。想念妈妈做的汤散发出的氤氲的香味，想念爸爸宽大的手掌上浓浓的温暖，想念哥哥永不嫌腻的宠爱……
“忽然觉得生命过时了，笨而迟钝。但是走出了童话，不再为海市蜃楼的消失而哭泣。”
古玩城里尽是纸墨书香，珍玩玉器，铜色的阁楼雕檐画栋，朱红木的桌椅古色古香，一种远古的气息扑面而来，肃穆，且韵味十足。
尽管很多都是假货！
旧书市场里人很多，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摩肩接踵。
桑非晚似乎是怕我被挤丢了，便拉着我的手。
我有些难为情地把手抽了回来，声音很小地说，没事，我跟着你呢，不会走丢！
他笑了笑，好看的唇线微微扬起，让我不禁想到了“性感”这个词，但我马上就觉得自己怪邪恶的，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呢，还用在这个猪头身上！
风沙渐渐地大了，刮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最讨厌的就是郑州的这种风沙天气，成天不要命似的刮刮刮，刮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身体里的水分都快给刮干了。
天空也灰蒙蒙的，像是要哭了一样。我抬起眼望的时候，沙子就落进了眼里，扎得眼睛楞疼楞疼的，扑簌簌直掉眼泪。
桑非晚把我不停揉眼的手捉住，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看你手脏兮兮的还去揉眼睛呢，不怕把眼睛报废了？
说着就低下头来，轻轻扒开我的眼睑，轻轻地吹着，小心翼翼的。
再次领教他的温柔，我都觉得自己快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每一次看到他那专注而细心的样子，自己就会禁不住有些想入非非，要让人家知道了非笑掉大牙不可。
我赶紧把头扭向一边，生怕他看到自己脸红似的，又自己拿手去揉。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我两秒钟后，索性一下子双手捧住了我的脸，不让我再乱动。
在这纷扰的人潮中，他捧着我的脸，站在那人海深处。四目相对时，万籁俱寂。
他呵出的暖暖的气息润湿了我的眸子，于是我想起了庞龙唱的那首“吹眼睛”。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画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心情。
他的眼睛似两朵温暖的火焰，从我的瞳孔深深地望了进去，深深地望了进去，仿佛所有的语言都是系在这缠绵的目光里，无须多言，就能让对方懂得。
被他捧着脸，傻了一样看着他，看着他深情款款的凝视。
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立即扬起手就在他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
喂，把你爪子拿开！
你……下手又这么重啊？
谁叫你……你的手……
我手怎么了啊？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谁叫你那么不配合，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下不为例啊，不然把你手给剁了！
又不是什么美女，你以为我还会巴望着有下次啊？
臭猪头！
……
每次，我们之间出现这种暧昧的场面的时候，我就故意装作不明白状况的样子，尽力去转移彼此的注意力，说白了，就是逃避。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刻意去忽略或者冲淡两人之间的那种微妙的情愫，为什么一直害怕那层窗户纸突然间就被捅开。
而他，即便是每次话都到了嘴边，看到我刻意的闪躲后，也就不再急切，也就配合着我，说几句大家都知道潜台词却故意装作很自然的对白。
“一千年以后，你是不是还会站在我轮回的隧道里，等待我把宿命的图腾，纹在你温热的掌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插曲也很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