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十三月》寿小侠

20、青春，停停走走

　　（二十）
　　追寻着夏天的气息
　　踉跄在灰色的风里
　　停停走走间
　　足尖上的疲惫
　　暧昧了岁月

　　我和凯歌坐在大森林里。
　　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去那个地方，连我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凯歌说，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属于自然的，都喜欢自由。
　　高高的蒿草把我们深深地掩在草丛里，风从天空路过，也没有留意到这被遗忘的角落。
　　四周很安静。
　　安静得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我竖起耳朵，想捕捉到一丝异样的风吹草动。
　　我感觉到，这安静的丛林里隐藏着浓浓的杀机，好象有不知名的怪兽正隐藏在某个角落，闪着绿莹莹的眼睛，喘着粗气，虎视眈眈地瞪着她们，随时会来个致命的一扑。
　　这怪兽，就是心灵里的茫然、恐慌、孤独，还有绝望。
　　我忽然很害怕。害怕它们会不顾一切地涌过来，压过来，将我们瞬间吞噬。
　　凯歌轻轻地靠在我肩膀上，声音里是湿漉漉的疲惫。
　　安晨，我以为，我已经绝望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可现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出他的影子，去坦然地接受新的感情了，他却再次闯进我的生活，重新点燃我的希望。
　　凯歌他是不是现在对你表白了？你……动摇了？那，许圣惟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是难过，为什么他现在才对我表白？那些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你们都太倔强……谁都不愿先捅破那曾窗户纸。现在，他终于先跨出了这一步，可是，物是人非了。如果你接受他，那么，你就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好人。可是，如果你不再回头，你心里却没有放下他，同样，对许圣惟也是一种亏欠。而且，对谁都不公平。
　　那……我该怎么办？我谁都不想伤害，可是，又不能谁都成全！
　　如果一开始你们都勇敢，也不会有今天的遗憾和为难了！
　　唉，顺其自然吧！不说我了，你呢？跟那个桑非晚是怎么回事？
　　哈，其实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你看啊，我不习惯这里的饮食，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不习惯这里的一切，因为，自己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终究，我会回到我来的地方。你，明白吗？
　　明白！可是，不管怎样，都别让自己有一点点的遗憾。不然像我，就什么都晚了！
　　你也不晚啊！只要自己想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不会一直遗憾下去了！
　　“忽然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天空，吹吹风。蒲公英还飘荡在我的梦里，可是，我的梦，已记不清落在了哪里……”

　　要期末考试了，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世界上还是存在考试这回事的。
　　可是只要我们都在宿舍，就是决不可能有人能够安安分分地把书看下去的。
　　蓝羽老是喜欢赖在被窝里，成天抱着电话和男朋友煲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唧唧歪歪唧唧喳喳的，闹得鸡飞狗跳。
　　木子比谁都懒，却好象又比谁都忙碌。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收拾自己的地方。老给人造成她很勤快的错觉。
　　整个宿舍就晓柔还残留着一点学生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一个个把她当公主一样贡着，真是势利！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见到的还是熟悉的场景：蓝羽在煲电话粥，木子在貌似勤快地洗衣服，晓柔坐在阳台上看小说。苏依和苗苗不在。
　　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感觉郁闷得慌，就故意拖长声音叹了口气。
　　蓝羽倒是很配合，马上挂了电话，探出脑袋嗲嗲地问，小晨晨，你怎么啦？叹什么气啊？
　　你就别恶心我了，姐姐正郁闷呢！
　　来，说给俺听听，给你治治！
　　其实也不是我自己的事啦，哎呀，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心烦！
　　晓柔在阳台上探过头来，冒出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
　　唉，谁叫我就那么庸呢，不自扰也不行啊……你们说，为什么年纪不大，思想不深，却突然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和无奈？
　　晓柔呵呵地笑，都说了是庸人自扰了嘛！
　　蓝羽偏着脑袋想了想说，其实，人到了某一个阶段，言行思想都会自然而然的发生变化，有某种感慨也是很正常的啊。
　　我又叹了口气，可是，与以前不同的是，以前的幻想仅仅是停留在理想化的阶段，是童话，是一幅理想的蓝图。而现在，关于未来的设想更接近于现实，是生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真的很恐怖啊！
　　木子把拧干的衣服重重地砸在盆里，吁吁地抬起头说，亲爱的，那说明你已经老了，唉，可怜的孩儿啊！
　　我跳了起来，喂，干吗这么损啊？都不知道积点口德！
　　蓝羽又把头缩进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说，孩子，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气馁哦！
　　我又重重地坐了下去，凳子立马夸张地发出一声喀嚓的声音。
　　木子哈哈地笑着，亲爱的，你也太猛了吧？这么结实的凳子你也能把它给骨折了？
　　我瞪着快断掉的凳子腿，一声凄然长叹。

　　忽然发现，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跟易含联系了。匆忙忙拿起电话，却忽地愣住了。
　　因为我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象凭空里多了许多空白，不知道，拿什么去填满。
　　最终，我还是打了过去。
　　易含，你还好吧？
　　好啊，你呢？
　　也很好。
　　然后，就是一阵子的沉默。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害怕再也填不满这莫名其妙的空白。
　　易含，想不想我啊？
　　想啊，你想我吗？
　　也想啊！
　　接着，又是一阵子的沉默。虽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我却感到似乎有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似乎一切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缺少了那么一种自然的过渡。
　　一种叫煎熬的感觉在我神经里膨胀着，膨胀着，似要撑破这难堪的沉默。
　　……易含，我……现在有点事，以后有时间再打给你吧。
　　好啊，拜拜。
　　挂掉电话，我觉得自己像是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失魂落魄的。
　　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忽然很深很深地感觉到了时间和距离的可怕，它像一把无形的锯齿，悄悄地割断了那些连接着过去的记忆，在时空的长廊里，拖出一道道惨白惨白的血痕。时间久了，血痕淡了，凝固了，结痂了，便把过去尘封了，看不见未来了。
　　我翻开了高中时的那本相册。
　　这一张，是易含生日的时候照的。一大群人挤在镜头前，年轻的脸上，笑容如花。
　　这一张，是安晨和易含的合照。同样的发型，同样的打扮，同样的笑脸，同样的快乐。
　　这一张，是易含和安晨在宿舍时，豆豆给她们拍的，还能看到那一屋子的凌乱。
　　这一张……
　　“我固执地守望着你的国度，只是害怕，这单薄的羽翼，再也摇不进你的天空。”

　　沈放打电话约苏依出去。
　　苏依愣在那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着我，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谁啊？
　　她的样子似要哭出来一样，是……是沈放！他……他约我出去！
　　我也吃了一惊。但还是拍着苏依的头笑笑说，约你就去啊，至于吓成这样么？他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勇敢点！不要害怕！
　　我……我不是害怕啊，我是……是紧张！
　　傻丫头，紧张个啥啊？他又不会吃了你！再说，这不也正合你意吗？
　　苏依慌慌张张地下楼，看到沈放靠在报刊张贴栏上，衣领竖了起来，酷酷的，挡住了一浪又一浪的冷风。
　　他见苏依下来了，便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地上，用脚尖把它碾熄。
　　苏依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才勉强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嗨，找我有事吗？
　　沈放抬头看了她一眼，恩，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哦。
　　苏依低着头走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
　　他们就沿着校园的林荫道走，好长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气氛竟然出奇地压抑。
　　苏依被憋得难受了，便主动找他说话。
　　哎沈放，平时都没怎么见你上课啊？
　　恩，上课没意思。
　　那……你就一个人在花店？
　　是啊，反正也得有人照看嘛。
　　哦。
　　几句话说完，便又是让人难受的沉默。
　　就这样，两人在外面走了大半个小时，却没说几句话。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也显得冷冷清清的，把整个夜空都感染得沉默。
　　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在月白色的水泥地上勾出细细长长的轮廓，那种画面，即使是并排走在一起，也有些让人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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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依回到宿舍，长长地土出一口气，像是被长久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氧气一样。
　　我赶紧跑过去，喂，怎么这么快都回来了啊？你们聊得怎么样？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别……别提了！什么都没有说！感觉可难受！
　　难受？还什么都没有说？不是吧？那，你们总得聊点什么吧？
　　说了你都不相信，我们就只是在外面走啊走走啊走的，总共说的也不到十句话！
　　天哪！怎么会这么惨啊？哎你说他什么意思啊？把你约出去又什么都不说，有病啊？
　　我也搞不明白嘛，都紧张死我了！
　　可能是第一次吧，大家都还放不开，说不定他比你还要紧张呢！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是吗？唉，希望是吧！
　　苏依闷闷不乐地靠在椅子上，脸色像天空的云朵，变幻着，没有具体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常常在想，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那些事，如果我没有被那些事影响到，如果那种影响我可以更乐观地接受，如果我的乐观多于悲观……那么现在，我是不是会生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