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所谓爱情 ...
-
（二）
长廊的深处
氤氲着苔藓的梦
路的尽头
有没有峰回路转
会不会柳暗花明
卓然等在女生宿舍楼下。
我出来的时候，很想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可是他叫住了我。
卓然在微笑，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他始终是微笑着的，可我老是觉得他的笑容很冰凉。也许 每个人的笑容都有自己的温度和感觉，比如易含的笑是安静的，桓初的笑是散漫的，卓然的笑是冰凉的，龙泽的笑……龙泽的笑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没有见他笑过，可我固执地认为，他的笑应该是苍白的。
为什么就没有温暖的笑容呢？我想看到很温暖很温暖的那种笑容，暖暖地在唇边绽放，能融化所有的冰山……
我站在那儿，看着卓然有些冰凉的笑容，忘了要说什么。
卓然还是微笑着看着我，烫过的卷发半遮住眼睛，古铜色的脸膛老让我想起欧洲中世纪的骑士，线织的灰色外套有些宽大，很有点搞艺术的感觉。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一起吃晚饭吧？
我又习惯性地偏着头，眉毛跳了跳，不行啊，宿舍的人过生日，要聚餐呢。
哦，那我运气还真不好，每次约你都是在你们宿舍人过生日的时候！——你们宿舍的人真有缘分，生日都紧挨着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这个星期第三个过生日的人了吧？
我的脸似乎红了红，心里也骂自己是笨死了，连撒个谎都这么没水平！看着他那种自嘲的表情，我忽然又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一大堆一大堆的事纠集在心里，理不顺，快把我给勒死了。便不再理他，赌气似的自顾自往前面走去。
卓然赶紧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走着走着，我猛转过身，眼睛瞪得老大，喂，你还老跟着我干吗？烦不烦啊？咱俩很熟吗？真是的！
卓然愣了愣，可能没想到我会吼他，尽管我一直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可也从来没有吼过他，他也许一直以为我是安静的，是云淡风清的那种女孩，可是……
他愣在那儿了。
我又不解气似的瞪着眼朝他抡了抡拳头，头发一甩就走了，宽大的外套被风灌得鼓鼓的，转身时我听见阳光噼里啪啦地在周围炸响。
我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愤世嫉俗，甚至有些邪恶了，更甚者是神经质了。拍了拍扑通乱跳的胸口，不想再去分析下去……
在我所有的朋友中，易含是最先的恋爱的。在那个对爱情既忌讳又憧憬的懵懂年龄，谁都是怀着一种不确定的心情去观望或尝试的。
从易含眉眼流露的笑容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爱情真实的存在，而不仅仅是像我那样，只存在于梦里。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爱情清晰而缤纷的色彩。
于是，我也跟小女孩儿似的偷偷地憧憬着，有那么一天，自己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飘飘，坐在那个他的单车后面，穿过夏末秋初的风，在柔柔的阳光里，触摸幸福。
可是，我始终感觉那距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得连影子也看不到。
直到，我看见了龙泽，看见了他仰起脸，想靠近天堂的样子。他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不可触及，可是看看自己呢？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了，任性地想把自己的犄角露出来，不管后果是什么，幼稚而可笑。
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一种错觉，一种可笑的触动，是开不出温暖的花朵的。
我又想到了卓然，那个中世纪骑士模样的男孩，应该是适合谈恋爱的人吧？可是，自己对他并不来电，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总不能凑合吧？
……
每天，易含都不厌其烦地给我讲着她的爱情。
每天，她都甜得像是三月里的水蜜桃，浸泡着水灵灵的幸福。
每天，她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连在梦里，也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有些好奇地观望着那场萌动，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看着她笑得傻乎乎的模样，看着她的幸福在温暖的阳光里流淌，也看着她的爱情在青涩的季节里，从灿烂走向死亡。
……
安晨，安晨，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失去他，我一无所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易含哭着，眼泪滴落在我的胸口，湿湿的，凉凉的。
看着她满脸的泪痕，我忽然就痴痴地想，是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却皱着眉，哭什么哭啊，真跟个小女人似的！不就失恋嘛，天下好男人多的是，还怕没人要？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说完后，我却感到自己心里有大片大片的冰凉，荒漠般蔓延。
易含抬起头，那泪眼婆娑的样子，让我觉得心疼。
没什么大不了？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
难道不是吗？生命这么美好，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的那么辛苦啊？
可是，我对他那么好，他还是要离开。为什么我真心的付出，却是一相情愿的笑话？
别这么颓废，不就是一段夹生的感情么！我就不需要！
安晨，如果我可以像你一样，就好了。
像我一样？
是的，我真的很羡慕你，总是能那么阳光那么乐观，不知道什么是忧伤和痛苦，活得那么潇洒，自在。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僵了僵，机械地笑笑，扭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以前有人说这样说过我，你不是不需要爱情，而是你还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不懂么？我是真的不懂么？
易含疲惫地靠在我的肩上，渐渐睡去。睫毛上，还挂着余温未散的泪珠。
看着她，一种针扎般的疼痛从胸腔迅速扩散，让我浑身都禁不住抽搐。
我不愿意看到易含难过的样子，不想她过得不快乐，所以，在她失恋的日子里，我就像一颗维生素，努力地给她供给营养，鼓励她，安慰她，带着她满山遍野地跑，疏散心情。
尽管，我也需要维生素，也没有更强大的支撑，可是，我还是愿意挺直腰板，让易含靠在我疲惫的肩膀上，安静地入睡。
不是因为伟大，而是因为心疼。
只是，“爱情”这个美好的词语和相携而生的许多憧憬，在我的世界里褪色了，那种美好被毁灭的惨烈像一个烙红的钩子，狠狠地烙在了我的梦里，发出“滋滋”爆裂的响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当风浪摧毁我的帆船，我不是故作坚强，只是，不愿意就这样沉沦。”
有那么几天，我又变得有些沉默了。
我想继续那大大咧咧开朗活泼的样子，可是，似乎就在那么一刹那，我又沉默下来了，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那长久的沉默里，依稀泛着苍白的颜色。
周围的一切，都泛着苍白的颜色。
尽管依然爱着所爱的，关心着所关心的，守侯着所守侯的，可是，梦里的花开花落，春去春回，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少了那么些色彩。
有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长大了，以为体会过疲惫和苍老之后，就可以算作成熟。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总会在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头时，不经意就在玻璃的橱窗里，发现自己未经包装的幼稚，那张熟悉似又陌生的脸上，张扬着任性和倔强……
桓初说我是个古怪的女生，我纠正道，是古怪的巫婆。
四月八日 星期一 晴
青春如花瓣，在风里一片一片剥落。
我住在遥远国度的森林里，紧闭的窗户关了一屋子的心情。
坐在发霉的竹椅上，看见去年的阳光在今年的季节里忧伤地腐烂，于是，我的心情我的明媚也跟着，悄悄地腐烂……
于是，我的世界充斥着霉烂的腐味。
于是，我的天空在云层后沉寂。
……
哥，每次读你的信，我都有一种复活的感觉。
就像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在刽子手白森森的刀就要落下来的那一刻，听到了马蹄声带来的那一声“刀下留人”！
可是，哥，我好累，真的。
你说我是最棒的女孩，是让你骄傲的妹妹，可是，我却…
每天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如一头受惊的困兽，剑拔弩张地瞪着这世界……
你说，是不是只要我打开那扇紧闭的窗，那令人窒息的霉味就会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如果那样，我的笑容我的明媚是不是会魂兮归来？
哥，我真希望永远不要长大，永远。
那样，我就可以赖童年，赖在你为我撑起的荫凉里，任性地拽着你的衣角，任草长莺飞，任春凋夏谢……
我在电话里听哥哥说，爸爸又要做手术。因为上次没有把摔断的地方接好，以至骨头长错位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一点用也没有，帮不上家里任何忙。更让我自责的是，成绩在直线下降，却不得不对爸妈说自己依然很棒，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他们的骄傲。
自从老爸出事后，我就感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零花钱从有到无，笑容从有到无，一切，都是从有到无……
看到妈妈的眼泪，我觉得生活就像一间浑身都是破洞的屋子，四面八方都有冷冷的风涌进来，吸干了家里所有残存的温暖。
而我，孤零零地蜷缩在墙角，瑟缩着，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全身都处于高度的戒备之中，想保护自己，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好自己。
我每个星期六都回家。
虽然爸妈和哥哥都不在，虽然诺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我还是愿意每个星期都回家，而不愿意留校。
家离学校很远，坐车只能坐一半的路程，然后得再走一个小时的小路。每次踏上那弯弯曲曲的小道，我都能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和温暖。
因为，路的尽头，是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房间。楼上楼下，房前屋后，都作一次彻底的大扫除，累得不行的时候，也基本上打扫好了。
然后洗洗澡，饱饱地睡一觉。
尽管单调，却很满足。
而每个星期天，我都会去看外婆。走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一半。
外婆八十多了，一个人住在一间矮小的土屋里。
每次看到外婆一脸落寞地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苍老的脸上满是僵硬的孤独和落日的余晖，我就鼻子酸酸的，喉咙又堵又涩，每次都这样，也没换过新花样。
而在我每一次欢快地叫出“外婆”之前，都要躲在屋前的竹林里，擦掉好多的眼泪。
每次外婆看到我，无神的眼里都会放出异样的光彩，僵硬的面容也在刹那间生动起来，仿佛所有寂寞的等待，都只是为此刻的笑逐言开。
外婆，我又考了第一名！
外婆，你放心，我上大学了也会每个星期都来看你的！
外婆，虽然舅舅和舅妈不管你，我也一定会孝敬您的！
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我很孝顺，我心疼外婆，却又没有办法让她生活得更好，没有办法每天都陪着她看夕阳把天边染红，所以，我总是难过着，难过着……
每次说出这善意的谎言和遥远的承诺，我都觉得胸腔里脆生生地裂开了一个口，很硬，很痛，痛得快让自己晕厥过去。
“多少次，我站在地狱里仰望着天堂。听见纤夫的号子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寂寞地回响着，甘心看真实在这一刻淡去血色……我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能给你安慰，让你快乐。哪怕，我要一辈子从这个角度仰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所谓爱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