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单车和白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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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谁的肩头
落满了萧索
谁的指尖
凝固了昨天
我走过秋又走过夏
却在冬天里
沉默……
溜冰之后的第三天，我下课回宿舍的时候，意外地看到桑非晚站在楼下。
白色的外套，白色的长裤，白色的运动鞋。旁边，还停靠着一辆白色的单车。
他远远地看到我过来，看我从远远的地方过来，他远远地就朝我微笑。
那笑容如一朵盛开的向日葵，萦绕着阳光的味道，暖暖的，朗朗的。
温暖的笑容！
我呆了一呆，有些一样的感觉在胸口涌动，走近了好奇地看着他，又看看那辆漂亮的单车。你这是干吗啊？
他把我的书接过来，往单车前面的网兜里一扔，一条腿跨上了单车后，才回过头来暖暖地一笑，想带你出去转转，可以吧？
转转？去哪儿转啊？该不会又去掘人家的墓吧？我可不要！
说什么呢！你再揭我伤疤试试看？那可是我考古生涯最大的耻辱！好了，废话哪那么多啊，赶紧上来吧，又不会把你卖掉！坐前面还是后面啊？
当然是坐后面了！
话一出口，我就有种上当的感觉。她瞪了他一眼，用力坐了上去。
喂慢点儿，你那么重，我这可是新车啊！
我斜坐在后面，看林荫道上黄叶一片一片地飘。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和他就见过几次面，虽然从来都是打打闹闹，但仿佛已经认识了几千年一样，自然而亲切，没有隔阂，也没有距离。似乎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陌生过。
曾经，我一直梦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那个他的单车后面，长发飘飘……
可是这第一次的梦境变为现实，自己竟然是坐在这个猪头的后座上！而且，自己也没有穿白色的裙子，更没有把头发留长。所以忽然之间，我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了。
暖暖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听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清脆的鸣叫，让我很想唱歌。
桑非晚侧过头，嘴角上扬出优美的弧线。喂，是不是很想唱歌啊？
呀？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现在也很想唱歌啊！
哈哈，这么巧？那咱一起唱？
唱啥？
随便嘛，乱哼哼也行！
随便啊？好……猪，你的鼻子有两个洞，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
哎呀，唱个有情调的好不好？唱这个简直就是破坏气氛，看来叫你猪头还真没委屈你！
你不是说随便的嘛……
我说啥就是啥啊？你就这么听话？
……
嬉闹声在干净明媚的空气里，烟花般绽放。
恍惚间，似乎那些流逝的青春和时光，又哗啦啦地倒流回来了，流淌在金黄色的眸子里，如一朵朵盛开在梦里的，向日葵。
齐安晨，你怎么不留长发啊？
怎么，我短发很丑吗？
哈，不丑不丑，就是容易让人忽略你是女生啦！
去！那你干吗要留寸头啊？自以为很帅啊？还穿那么白的衣服，皮肤比我还要黑呢！
喂，这可是个人喜好，不准攻击！
那我这也是个人喜好嘛，你以为你是州官啊？
别火嘛，我这是以一个男生专业的眼光在给一个女生提意见啊！
去！男生怎么都一个眼光啊！
你膝盖好了没有？
放心，还不至于就把腿废了！
你什么态度啊，好歹我那天也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嘛！连谢谢都不说一声！
还好意思说呢，那天要不是你，我至于摔那么惨吗！差点半身不遂！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才是狗呢！你是一大狼狗，癞皮狗，哈巴狗！
喂喂喂，又人身攻击了啊？
……
单车在阳光和风里穿过，在高楼和汽车间穿过，也在青春的缝隙里穿过，带起一片哔里啵咯的声响。
我们在广场中央的草坪上坐下来，看头顶散开的天光在城市的秋天交织成一个透明的茧，笼住生命的春夏秋冬。
我看着看着，忽然又很想家。
想那火热的山城，想那超级辣辣的火锅，想那经几代人的脚板打磨出来的光滑的高高石级，想那脆生生的方言……
桑非晚拍了一下我的头，喂，发什么愣呢？该不会又是想家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摸着被拍疼的脑门，不满地嘟囔着，你干吗这么用力啊？跟我有仇啊？哎，说也奇怪了，怎么我每次跟你在一块儿都会想家啊？
那肯定是我的气质让你感到了亲切……喂，什么叫每次跟我在一块儿啊？咱俩有经常在一块儿吗？让人家听到了还以为咱俩多熟似的！
去，懒得理你！
哈哈，终于恼羞成怒了？……渴了吧？我去那边买点喝的，可乐还是什么啊？
恩……我想喝牛奶！
牛奶？好嘞，客官请稍侯啊！
我还来不及再发表其他意见，他就一溜烟儿地跑远了。白色的身影像遗漏的天光，明晃晃的，似梦还真。
我仰面躺在草地上，闻见蓬松松的青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闻见夹杂在草香味里的，阳光的味道。
世界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有发觉呢？
以前总是沉甸甸地生活着，感觉生命只是一种负担，渴望解脱，不想面对，在绝望的情绪里，把生命挂在了黑暗的悬崖。
正想着，桑非晚就拿着牛奶过来了，他也倒在草地上，倒在我旁边，可他一直把牛奶抱在手里，迟迟不递给我。
我等了半天，见他还是自己抱在手里，便不满地嚷道，喂，你干吗不给我喝啊？抱在怀里要孵小奶牛啊？
他侧过脸，看着我，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傻丫头，你刚才不是还在说肚子有点疼吗？要是牛奶再喝凉的，那对胃多不好啊，所以就用体温给你暖暖再喝啊。
呼啦啦地，一股温暖的热流就涌进了我的胸腔，还有眼眶。
我侧过头看他，看得很仔细，很仔细……
他不大的眼睛微微弯着，闪着柔和而晶亮的光泽，嘴角斜斜地上扬，勾出一种似笑非笑却很温柔的表情。
我看得有些呆了。
他笑得更深了一些，然后把暖得微温的牛奶递了过来，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傻丫头，看啥呢？
我干咳了一声，接过牛奶，咕咚一下就灌下一小半。
喂你慢点儿行不行啊？当心呛着！
然后我们就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胡吹乱聊，桑非晚说他过几天要去北京实习，我就忽然冒出来一句，你要去北京了我见不到你怎么办？
他拍了拍她的头，笑笑说，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都还在这儿呢，我怎么忍心！
安晨便不再说话，只是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
自从晴朗退学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没有联系。
可是那天，意外地，竟接到了晴朗的电话。
晴朗说他现在广东打工，日子也就那么不痛不痒的过着。
他说他很想易含，可是，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都匆匆挂掉。
后来，就干脆不接他的电话了。
他知道易含说他还像个孩子，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说他愿意为了她去改变，可是，她却不给他时间去成长。
他尝试着去抽烟去喝酒去颓废，可是，还是不能遗忘。
他的声音传过来，颤抖着，沙哑而憔悴。
握着电话，我能清晰地听到从另一端哗啦哗啦流出的绝望，还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易含，易含，你听到了吗？听到那心脏碎裂时的铮响了吗？
易含，易含，你心痛吗？心痛这被遗忘在年轮边缘的等待了吗？
易含，易含……
“在所有伤感而神秘的断章中，你是唯一令人断肠的角色。我驻足，只能在沉淀的岁月里，打捞往昔的缠绵。”
大学生活虽然清汤寡水，但女生宿舍里却永远都充满了浪漫瑰丽的色彩和温暖明媚的笑声。
女生们最热衷的是吃。嘴一刻也不能闲，一闲就挖心挖肺般难受，仿佛生命也就失去了色彩。
最操心的是穿。似乎永远都在为明天穿什么衣服而发愁。
每次该换洗衣服的时候都会觉得很烦躁，把小小的衣柜翻得像被山贼洗劫过一样，可挑来拣去挑不到一件满意的行头。
于是就不厌其烦地把仅有的那么几件衣服挨个试穿一遍，并一边试一边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明天穿这件行不？
这样搭配不难看吧？
这裤子不紧吧？
……
那场面搞得就跟要出嫁了一样！最后好不容易选出一套大家都一致通过的衣服了，却在临出门时又心情一闹，再跑回去换上另一套！
这要是体质差了点儿的，不被折腾死才怪！
我们最常谈的是男生。把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现实的偶像的虚幻的全部捞来品头论足一番，对丑的表示同情对帅的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还不亦乐乎。
最永恒的口号是减肥。却从来都是纸上谈兵，吃得睡得比谁都多！
最喜欢的逛街，管他口袋里有钱没钱先逛了再说，没人会鄙视。
最持久也最伤感的话题是爱情。每个人都会唱那句“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跑了调也不脸红。
女生宿舍里永远都放着有着淡淡伤感的歌，也永远都飘着方便面氤氲的香味，暖暖的，有种家的感觉。
阳台上晾着刚洗的衣服，在阳光和微风中“啪嗒啪嗒”地滴着水，更显得安静。
晚上，柔柔的灯光把每个人都衬得楚楚动人。
于是大家就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哪家新开店的大盘鸡好吃，哪家服装店又在换季大减价，哪家化妆品店又在搞优惠活动全场三折……
要忽然有人说起在哪里又看见了哪个系的帅哥，气质如何如何的好，穿着如何如何的有品位，当大家都听得热血沸腾的时候，却又冒出一句“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于是大家又不失时机地自哀自怜一番，义愤填膺地慨叹，为何自己才貌双全却到现在还是形单影只……
当然，我们的话题也不是永远都这么肤浅。我们也谈人生谈理想，谈规划谈未来，也很真心实意地为充实和提高自己而努力。
可更多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这些话题的空洞，因为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对未来太茫然……
我就是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中。
整天重复着相同的节奏，虽没有醉生梦死的堕落，可也没有悬梁刺股的奋斗。
我觉得这大学生活就是一大堆一大堆的棉花，人很疲软很疲软地陷在里面，掉不下去，却也爬不上来。
尽管不痛不痒，可心里总觉得有些窝火，巴望着这种日子早点结束，好捧着自己火热火热突突跳动着的心去巴巴地展望未来。
“葡萄架上的时光，绿了，黄了，飘落了。那些郁郁葱葱的梦境里，是我们白裙款款的身影。”
下楼的时候，我又看见那个追凯歌的样子很文静的男孩，许圣惟。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
唉，呆子！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曾经，卓然也是这样，拿着我爱吃的零食巴巴地等在那里，固执得像一座山。
可是，那都过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会想起卓然，其实，那并不是因为多么的刻骨铭心的思念，也不是耿耿于怀没有放下，而是，我始终觉得亏欠，所以遗憾，所以难忘。
凯歌虽然说她已经不对林子空抱希望了，说她已经让自己去忘记，可是，真的就这样忘了吗？
我忽然很感慨。
是不是，那些我们以为自己会忘却或已忘却的人和事，在某一天又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时，还是会触动起我们本以为早已死去的感情？
有时，我们以为自己忘了。可事实上，它只是沉淀在了某个角落，连同现实生活里那些琐碎的片段一起被蒙上了尘埃，让我们看不见那背后，还隐隐作痛的伤口。
直到某一天，当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雨冲刷去那尘封多年的心动，我们才又看到，那一直都在演绎的故事，还鲜活地凸立在我们的生命里，生动而不容忽视。
我正痴痴地想着，却看到凯歌下了楼，微笑着，向许圣惟走过去。
她腼腆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奶茶。
他有些惶恐，却傻呵呵地笑了。
我站在初冬的微凉里，看着这一幕，虽有些意外，却笑容如花。
“唱着破碎的歌,细数着瘦弱的年轮,看岁月蹉跎.回首……某个一晃而过的身影，竟让我整个冬天，都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单车和白裙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