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就要娶我》图书馆里的贼

34、砧声伤蝴蝶（九）

　　是夜，衡萸梦中忽醒，却发现本安排与自己睡在同一营帐的洛赫不在身边。

　　大将军如此安排是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洛赫，衡萸虽然不怀疑洛赫，但本着责任心和些许担心，也得出门看看洛赫去了哪里。

　　衡萸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洛赫的身影，他正急得团团转，生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打算去向守夜的兵士询问时，忽而头顶传来一道清冷冷的声音，将他像是从火烫的铁板上解救出来。

　　“你在找什么？”

　　原来洛赫像只停驻的候鸟般静静立在校场的标杆上，这个位置恰好被各方障碍挡住，因此洛赫的夜行没有引起守卫的警觉。

　　衡萸一边暗骂防卫竟然还有疏漏，一边又庆幸还好洛赫没被发现，要不然没做什么也会惹上几分嫌疑。

　　“大半夜的，你在这干嘛呢？”衡萸叉着腰向上叫道，“快点下来。”

　　洛赫跃下标杆的动作轻巧娴熟得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当会的，宛若一片轻羽，让衡萸在心中暗叫一声好。

　　“你的轻功真厉害，要是没有我，说不定那天你也能自己弄死喀略戎那个死大个儿了。来，随我回去睡觉吧。”

　　“睡不着。”洛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阿母说我武功不如阿爹。”

　　既然洛赫这样说，衡萸也没有强求的意思，正好他的睡意也消得差不多了，便起了好奇心问道：“老听你谈起令尊，不知他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天赋？”

　　洛赫左右看看，寻找有没有干净的地方，一边答道：“阿母只说他姓秦，没有疯癫前是中原很厉害的剑客。”

　　“疯癫了？”衡萸奇怪道，“那是怎么和你母亲相识的？”

　　洛赫虽然很少主动说话，但若被衡萸问起时也不怎么避讳，便道：“阿母说，阿爹遇到她的时候只是有时候疯癫，某日出门见了一人之后便全无理智了，最后因疯病而死。那时我还小，所以记不得什么。”

　　衡萸将洛赫领到校场上的帅位上坐下，洛赫抬起眉毛，似是在用眼神问这个位置真的能坐吗，衡萸带着他一屁股就坐下，道：“椅子不过是把椅子罢了，只是因为坐的人不同才有贵贱之分，在意这个做什么？”

　　洛赫便安安静静地和衡萸并排坐下了。

　　”疯病和大剑客啊……”衡萸又道，“这样的人定然有许多人认识，肃州这儿消息闭塞不通若是去往中原打听，说不定可以得知你父亲的身份。”

　　“比起这个，我更想阿母……”洛赫道。

　　“也是，不知令堂与令舅去了哪里……”衡萸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说句实话，若令堂这么长时间还没与你联系上的话，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洛赫沉稳道：“会想要阿母的命的人只有二王子和喀略戎手下的一个怪人。”

　　“怪人？”衡萸问道，“是谁？”

　　“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一个周人，老是用讨厌的目光看着我们。”洛赫摇摇头说道。他的腿对于转为大将军准备的帅位来说还是太短，只能一前一后晃荡着。

　　周人？衡萸心里有了计较，安慰洛赫道：“这两个人都是我们的目标，几天之后，就会有令堂的消息了。”

　　洛赫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地面。衡萸无奈，只好就这样陪他坐到天亮。

　　大将军的布置一向迅速而准确，这次为了速战速决，大将军先斩后奏，请战的折子还没送到京城，大军就已开拔。

　　皇帝收到折子之后并没有生气，就在众臣都以为皇帝要再一次无底线地原谅大将军时，他却开了金口。

　　“郭淳。”

　　一黑甲青年应声出列：“末将在！”

　　“在迁阳驻军里点两千去驰援衡大将军，回来的时候把他的两个儿子也带回来吧。”

　　虎贲军副总领郭淳不敢有所疑议，只得低头称是，他知道，皇帝已经不再信任大将军了。

　　因喀略戎的意外身亡，月氏的二王子失去一员大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衡大将军作战勇猛，其智谋也非常人，他早已给其他几个邻国送去暗含威胁与制衡的通牒，只以骚扰边境惩戒贼匪为由游走打击二王子的人。

　　梁国本就只有一个摇摆不定的赫连奇曾与二王子有接触，眼看“咬下大周一块”变成了一纸空谈，他自然是装作无事发生。二王子四处求援都碰了一鼻子灰，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夹缝中的小部族与衡凉起不必要的冲突。

　　“大将军，我们发现了喀略戎的残部！”在又一次军事会议上，余东屏禀告道。

　　衡凉称赞道：“好，我们这次要趁势联合月氏的大王子，将谋逆势力一举剿灭。这不仅是维持我礼乐大国所尊崇的长幼有序，更是为了维持与月氏的友好关系和边陲平定。”

　　衡萸一听喀略戎残部，便自请出战：“儿子曾觉得喀略戎手下谋士的声音十分耳熟，怀疑是由我大周叛逃的贼人。”

　　衡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道：“可。你带上那洛赫一同去吧，飞燕军由你领去。”

　　“是！”

　　“衡茱在哪里？”

　　“还在杜潇潇处，末将这就派人将他传回。”

　　会议结束后，衡凉只留下了自己的心腹余东屏和文峥嵘。不再在下属面前维持威严的大将军体态依然绷直，但周身的氛围已显露出疲态。他丢出一沓明黄的折子。

　　“东屏，峥嵘，郭淳那儿来了公文，你们看看吧。”

　　余东屏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大将军，飞鸟尽良弓藏的这一日终于要来了吗？”

　　衡凉坐在帅位上，似乎对一身曾伴他出生入死的铠甲不堪重负，消沉地说道：“他塞给我的，如今又要收回去，真是好算计啊。”

　　余东屏忿忿不平道：“要让两位少将军都做质子，皇上这是怎么想的？！一点点活路都不给将军吗？”

　　文峥嵘却道：“这不是皇上一贯的做法，定是有人从中挑唆大将军与皇上的关系！”

　　“不行。”衡凉忽然站起来，“不管是谁让他这么做的，我绝不能让他如愿。”说完他不停地来回踱步。

　　余东屏很是悲观，道：“皇上要怎么做，我们做臣子能违抗吗？”

　　文峥嵘在沉思之后，突然出言道：“这事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卑职有一计。只是……”

　　衡凉急道：“直说便可。”

　　“只是，皇上那儿必要一个交代，全看大将军愿保哪一个少将军了。”

　　衡凉重重跌坐在帅位上。

　　亨德十九年冬，护国大将军衡凉护边有功，幼子衡茱战死疆场。

　　上念大将军爵位已至顶，赏无可赏，便赐良田千亩，特设大将军之子衡萸为禁卫军副总领，越一等享三品俸禄。

　　次年春，会试再开，亨德皇帝择天下之良才为国所用，点平州学子白茗为状元，入翰林院为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