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就要娶我》图书馆里的贼

35、黄粱换刀俎（一）

　　衡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包围里冲杀出去的了，也不记得最后是谁救了他们，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由充斥血味尘土味草木味的深山转到一个红粉佳人的闺房内。

　　“这是哪里……？”衡重因为惊讶，不自觉地出声道。

　　屋内除了他似乎空无一人，衡重想坐起身来，发觉自己浑身无一处不是酸痛的。他认定了自己正在女子的房间内，觉得分外尴尬，自然要寻路出去。

　　衡重用脚摸索着自己的鞋子，他的头脑还有些昏沉，除了知道桌椅板凳大致放在哪里，还不太辨得清周围的事物。

　　“你醒了。”

　　一只手搭在他的脚上，过了一会又有另一只手动作生疏地为他套上鞋子。

　　坐起来时太快，衡重的眼前还在冒着金星。他扶着床沿坐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为他穿鞋的人是秦愿。

　　衡重欲言又止：“你……”

　　他有很多话想问，一时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搬了把凳子坐到他旁边的秦愿倒是坦然自若，自顾自抬起衡重的腿放到自己膝上，帮衡重将腿上的肌肉揉松。

　　被秦愿倾情重重地一捏，衡重才发现自己的腿完全使不上力，所以方才找鞋子时脚趾软绵绵地去够鞋帮子，却怎么也穿不上。

　　捏完一条腿换另一条，秦愿手法很好，该使力的地方的有度地按压，不该使力的地方便轻轻拂过。一直如紧绷的弓弦般的身体在这样的按摩下渐渐放松，衡重的心情也由一开始的紧张舒缓下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衡重享受着秦愿的服饰，终于把自己一开始想问的话问出了口。

　　秦愿道：“皮肉伤，快好了，不碍事。”

　　衡重想了想，又一口气问道：“今天是几日了？白茗呢？武林大会怎么样了。”

　　秦愿老老实实地一个接一个回答道：“你睡了七八日。白茗没有事，只说要处理一些私事就离开了，他让你若要找他，与茱茱楼主说就行。杨青没有我们也得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不过好像因为难以服众，他这两日也有些焦头烂额。”

　　听到自己关心的人都没有事，衡重便不复之前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终于笑了一下：“你也学会说成语了，洛赫。”

　　秦愿听到这两个字，手下动作不觉一用力，引得衡重一声轻呼。他猛地转过头来，平静的语气下压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惊喜：“你想起来了？”

　　亨德十九年冬。

　　皇城巍峨堂皇，而这之下不知道多少人的尸骨才堆积成那敞亮的大殿，华美的宫闱。

　　衡萸心里明白，自己这一入宫门，虽然和后妃们缘由不同，可结局大抵是相同的——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去，就是被软禁一生。

　　亨德皇帝对父亲的不信其实早有迹象，但是这许多年来父亲都觉得自己与皇上幼时情谊颇深，少年时又曾肝胆相照，所以总是对皇帝怀着希冀。

　　衡萸知事早，他年幼时曾和父亲一同回过一次皇都，百官敬畏又忌惮的眼神早已使他早早了然什么叫做功高震主。

　　那时的他却没想到，自己再一次回到这个繁华之地的原因竟不是奏凯回朝，而是作为一个质子。

　　毕竟是护国大将军的长子，衡萸得了个说到外面去人人都会称羡的名头。

　　禁卫军的副总领，听起来多么气派。只有衡萸知道，自己过的日子和天天走鸡斗狗的勋贵子弟没什么区别，根本接触不到实权。

　　好在他本来也没指望真能统领一军，日子得过且过。

　　刚进皇城时，亨德皇帝曾来看过他一眼。

　　那日衡萸只是照常值班。他悄无声息地进城，也悄无声息地入职，以为自己往后的生活就这么过下去了，于是值完班便往翰林院溜达。

　　平常的一天过去了。第二日禁卫军的总领李晗面色复杂地问衡萸：“昨日面圣如何？”

　　衡萸一头雾水：“面圣？有这回事吗？”

　　李晗奇道：“陈保那小子前几日和我说的，还说已经知会你了。”

　　这日没有他的白班，衡萸照常点好卯，将随身事物收拾停当就打算回去。他对李晗道：“就算要面圣也轮不到他来知会我，李兄不必多想。皇上要真想见过而我却没去，此时我就该在蹲号子了。”

　　李晗一想也是，便放衡萸回了家。

　　几年后，衡萸才知道，已经改名陈宝的那位小侍卫头头，当日是随着亨德皇帝一同远远地看过衡萸。陈宝还得意道，那日他就看出亨德皇帝对衡萸厌恶至极，不愿多见他一面。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一段时间后，亨德皇帝令李晗在排班时将衡萸的班与太子的起居排在一起。于是衡萸便有幸与太子殿下结识了。

　　太子年龄与衡萸相仿，但亨德皇帝的后宫仅有皇后一人生育有皇子，其他妃嫔只得几个女儿，因而太子的童年过得既平稳又单调。

　　衡萸见与自己同年的太子终日只会请安与读书，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也乐意多与太子说说话。

　　初识衡萸还毕恭毕敬的，时间一长，他就发现太子只不过是太缺乏与同龄人的交流，才变得如此古板内向。两人终究是少年心性，很快便熟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