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就要娶我》图书馆里的贼

31、砧声伤蝴蝶（七）

　　衡萸进到房内的时候，地上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喀略戎正大跨着腿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个孩子。

　　即使周围整洁得纤尘不染，但衡萸依然嗅到了一丝丝新鲜的血腥味。他身后的青衣少女没有像他那样灵敏的鼻子，但是善于察言观色，也马上从身前衡萸一震的背影中看出不妙来。

　　喀略戎似乎特别喜爱欣赏他人害怕的模样，并不急着开口要求衡萸他们做什么。

　　衡萸作瑟缩状瞟了高高在上的喀略戎一眼，马上又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这人。

　　衡萸出生时，大周开国以来最大的战争已经消弭许久，他即使常上战场，解决的也只是一些边境小摩擦，不曾得见周围这几个领国的大将。

　　父亲为使衡萸兄弟俩不至于认不得最重要的敌人，曾特请大周最擅描摹人像的大画家冉之印来，由他叙述再让冉之印画出几个梁、月、金的出名将帅的模样，作为功课使衡萸衡茱熟记。

　　因而衡萸在出来之前，早已将治军严酷的喀略戎的模样记得滚瓜烂熟，现在不过是再一次确认而已。

　　就是他，曾屠了甘州和岷州，十几年的血债……不行，要冷静。衡萸这么对自己说。

　　他整顿好心情，便听见喀略戎发话了。

　　“后面的，上来。”喀略戎的声音极低，像是铜钟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青衣少女浑身颤抖，几欲落泪，脚步软软地走上前去。她不停地回头看低着头颅的衡萸，也不知想要自己的同伴干些什么。

　　这样的反应取悦了喀略戎，他勾一勾手，仿佛要将青衣少女拉过来。少女以为要去抓他的手，一时没有站稳，跌入喀略戎的怀中，而喀略戎却好像被滚水浇了一身，原本还是往回拉的大手一推，少女跌在地上磕破了头。

　　他豁地站起身，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之情：“一个个都不知好歹。”说完大跨步下来，一脚踹在伏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大人饶命！”衡萸一把将少女扑走，他深知这一重重脚踏过来，少女不死也要断几根肋骨，“小人愿替她受过，服侍大人！”

　　喀略戎见居然有人违抗自己，不由挑起眉毛，说道：“你的名字。”

　　衡萸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自己身上，忙答道：“小人无名无姓，坊将都叫小人小鱼。”

　　“好。”喀略戎汉话不流畅，只用简单的词句命令道，“你过来。”

　　衡萸手脚并用，满脸谄媚地跑到喀略戎面前，宽大水袖下隐藏的手心里攥着需一击必中迷药花月梦，只待喀略戎失了防备时出手。

　　“你，脱。”喀略戎道。

　　“啊？”衡萸一开始还想装傻，喀略戎严厉的目光射来他便知道此处不能糊弄过去，只好一件件从自己的外衣开始褪下。

　　衡萸动作磨蹭，喀略戎倒也不催促，可惜的是直到衡萸几乎脱得□□，他还没想出对策来。

　　其实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衡萸也不会如此扭捏，反正他有办法让自己不受侵害，也无所谓赤不赤身。

　　喀略戎似是看透了他的顾虑，便道：“中原人就是麻烦，继续，否则我就挖了她的眼睛。”

　　衡萸便只好一咬牙，心中默念着让少女不要看向自己，将身上的衣物褪了干净。

　　喀略戎冰冷的视线在衡萸身上逡巡一周，他满意地点点头，道：“上来。”说着拍拍自己的大腿。

　　做戏要做全套，衡萸一点不怯，佯作羞涩就要坐到喀略戎的大腿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劈向两人之间。喀略戎正准备迎接衡萸的投怀送抱，没有防备，竟被打个正着，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是你？！”衡萸眼疾手快，又全身心紧绷，意外一发生他就立刻从喀略戎身上推开。衡萸看向寒光袭来之处，那熟悉的小脸竟是他以为会是永别的洛赫。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衡萸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似乎是“刺客”“逃跑”之类，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有了计较。

　　衡萸伸手拎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低声对木呆呆的青衣少女疾道：“叫，快叫，越惨越好！”说着伸手就去掐少女的胳膊。

　　喀略戎先是全副身心放在对付那个突然跳出来攻击自己的小鬼身上，还没反应过来衡萸要做什么。

　　本是被吓傻的少女被衡萸一掐，激痛之下不禁惨叫出声，她年纪尚小，一叫起来声音直透云霄，让人满耳都是尖声听不到其他。

　　门外的嘈杂越来越近，有手下来敲喀略戎的房门急报道：“将军，有人想要劫走圣女！”

　　喀略戎眉毛一竖，就要开口。衡萸飞身一脚就向他头部踢去，喀略戎要用双手格挡，无暇再分心下命令。

　　衡萸向旁边一直沉默的洛赫一看，洛赫和他仿佛心有灵犀，立刻接着攻击，不停地骚扰喀略戎。

　　衡萸退到一边，对青衣少女问道：“能一直叫吗？”

　　此刻的少女已经回复神智，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现在她和这两人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只有助他们成事自己才能逃过一劫。她擦去眼泪，坚定地点点头，伸手死命地掐住自己大腿惨叫起来。

　　衡萸见少女配合，气沉丹田，将喀略戎的声音模仿了个八成，用月氏语道：“没看见我在办事吗？滚！”

　　碍于喀略戎平时的凶暴名声，又因为房内乒乒乓乓杂乱之声不亚于门外，门外的手下犹疑了一会，还是称诺退下了。

　　洛赫年纪虽小，展露出来的武学天分却丝毫不逊于衡萸平生所见的任何一人，甚至是他与衡茱，在洛赫的年纪也没有他这样优秀。

　　他手持一双样式奇异的弯刀，和衡萸配合得天衣无缝，逼得喀略戎左支右绌，无处脱身。

　　喀略戎本人见此是怒火中烧，拿过一边趁手的武器就要全力攻来。

　　衡萸怕洛赫太过年幼接不下这一击，踏着桌板起跳，将双膝和整个人的重量从背后砸向喀略戎，右手伸手拔出头上的发簪，使尽全身力气刺入喀略戎的颈上大穴。

　　瞬间，飞溅出的鲜血染满了衡萸飞扬的黑发与松垮的外袍。

　　喀略戎没有声息地倒下了，房内除了少女的惨叫再无别的声音。

　　衡萸伸手去探月氏将军的气息，见确实没有起伏才松了口气。

　　洛赫茫然地问道：“他死了？”

　　衡萸点点头：“死了。”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洛赫老实地回答：“阿舅派了伽蓝来找我，说阿母还活着……”他补充道，“伽蓝是鹰。”

　　虽然和开始的计划相差甚远，但好歹算是解决了一桩危机。衡萸听过洛赫的解释，很快思考起接下来的对策。

　　“洛赫，你带她，”衡萸朝还紧闭双眼尖叫着的青衣少女努努嘴，“去把剩下的孩子从你来的地方放了，我去引开守卫的注意。”

　　洛赫担忧地望了衡萸一眼，衡萸便安慰他道：“放心，我可是这里最为年长的。”

　　尽管不太放心，洛赫还是应允了。衡萸告诉他，若他们能逃脱，想找自己只需十日后在肃州黄土巷口等便可。

　　“啊！有刺客！将军被杀了！”一声少女带着哭腔的尖叫传遍了整个大院。

　　喀略戎手下的亲卫听到这话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迁怒，纷纷冲进自己主公的房间，而他们见到的只是一个衣发散乱的背影，跳窗向夜色深处逃窜。

　　“将军？将军怎么了？！”

　　“快叫大夫来！”

　　“来人，马上通报二王子还有褚先生！”

　　深夜的霜日城某处，今夜并不平静。

　　第二日，喀略戎被刺杀的消息传遍了全城。城主赫连奇为此焦头烂额，直拍大腿道早知道就不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寿宴。

　　此时在赫连奇厅中作客的正是喀略戎的谋士褚钺褚先生。他费了好多口舌才勉强使赫连奇与二王子之间的暗约不被废弃。

　　“照褚先生看来，刺杀喀略戎将军的人不是月氏的逆党？”

　　褚钺道：“非也。在下认为是月氏逆党和另外的势力合同所为。”

　　“这话如何说？刺客不是只劫走了萨曼丽吗？”赫连奇问道。

　　“其实，我检查过将军的信箧。”褚钺作出忧愁的模样道，“行军图似乎被人动过。”

　　赫连奇沉吟道：“那就是说，金、周的人都有可能和逆党同谋。”

　　“正是。”褚钺道，“且根据在下对将军伤势的观察，应当是周人出的手。”

　　“褚先生还真是不吝于怀疑自己的母国啊。”

　　“城主莫再拿在下打趣了。”褚钺语带笑意，眼神却像冰冷的刀子，“自从大周皇帝灭了在下的族，在下就已不是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