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砧声伤蝴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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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日城地处梁国偏东，其中各国人口复杂，往来的梁人、周人等等带来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杂烩成一个奇妙而绚丽的城市。
万可易的商队进城相当低调，一行人马从城门偏门鱼贯而入，一路直到万可易在霜日城的“货仓”。
管事的已经走熟了路子，又因为连日赶路积累下的疲累，所以对他所管束的这一列货物看守松懈。
衡萸见那满脸凶相的汉子如今头一点一点，仿佛马上就要坠入梦乡的模样，轻声对洛赫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只要你想走，我现在就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
洛赫脑袋小小的，却摇得很坚定，他道：“我一定要去。”
衡萸摸摸洛赫的后脑，作为一个外人他不便对洛赫的决定置喙过多，也不可能自找麻烦地强行放走洛赫，便只好默默为这个孩子的坚持感叹。
若是他真和自己一起进了喀略戎的军中，只好能多照看一下便多照看一下了。
离城主赫连奇的生辰还有几天，霜日城内就已经张灯结彩，大肆庆祝起来。
衡萸见人们脸上的欢欣表情不似作伪，心下感叹赫连奇治城颇有一手，能使如此多的百姓对爱敬爱尊崇也是一种能力。
万可易的车马在最前头，从衡萸他们的位置看去，只知道万可易半路便和他们分开，向南拐进另外一条大路。
“张爷，万老板去了哪里？”衡萸作出一副忐忑模样问管事地道。
管事地在驼背上瞌睡，被这声问话一惊醒，投来一个厌恶的眼神，恶声回道：“掌柜的的事也是你们这些贱奴可以打听的？给我安分待着，别看到人多的地方，心思就活络起来了！”说着就要挥鞭打向衡萸。
洛赫见状，挺身就要保护衡萸。衡萸眼疾手快，他身子硬朗，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孩子挡在自己面前，便一把捞过洛赫，用后背硬扛了这一鞭子。
“不准乱动！”衡萸低声对洛赫喝道。
洛赫不太明白为何衡萸对自己发起脾气来，但还是乖乖的听他的话，窝在衡萸怀中。
管事的老辣，知道对于这些烟花子不能多用狠厉的刑罚，也不能伤了他们的皮相。他这一鞭下去，既能让不听话的人尝到火辣辣的苦痛，有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
他见衡萸眼中含泪得到胆怯模样，以为自己的威吓起了作用，便满意地道：“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你们能在掌柜的手下待的日子也不过两天了。”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兴许你们能活着的日子也不过这两天。”
其实衡萸并非想知道万可易的行踪，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数，万可易多半会先去拜会喀略戎。听管事的不知不觉说出他想要的信息后，衡萸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待管事的走远，衡萸严肃地对洛赫道：“谁让你跑出来的？我就算被人打死，也不会让小孩子为我受伤，你可知道他的手势会有多重！”
洛赫辩解道：“我不小，还有两年就成人了。”
衡萸知道月氏的规矩，却道：“我是周人，还比你大，你就要听我的。”
“可是，”洛赫清澈的蓝眸直直望着衡萸，小脸上满是困惑，“阿母说，男孩子就是要保护女孩子的。”
衡萸：“……”
“咳咳，”衡萸用干咳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声对洛赫道，“其实我是男孩，只是有特殊需要，才打扮成这样的。你看旁边的那个穿青衣的，其实她是个女孩，我们都是迫不得已。”
洛赫瞪大了眼睛，仿佛对衡萸的话语不可置信的样子。
衡萸仰天长叹。谁让那狗屁大将军就好这一口呢？
出乎衡萸意料的是，万可易在他们停驻货仓的最后一夜又来巡视了这批少年少女一番，还在洛赫的脸上好好打量了一番。
“可惜啊可惜，要是你再长几岁，就能在将军面前崭露头角了。”万可易笑眯眯地道。
衡萸听了这话胃中一片翻腾，几欲呕吐。
对这样不懂事的，还未到能展露出男性或女性独有风采的年龄的孩童用这样的方式评判，实在是超乎他的忍受限度。
若我他日点魂枪在手，定要将这个老匹夫捅个对穿。衡萸暗道。
他心中厌恨，面上却掩饰地好，万可易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又细细打量衡萸道：“你是这些孩子里质量最好的，可莫要让我失望了。”
衡萸像只受惊的小鹿，勉强道：“定不负万掌柜的希望。”
万可易慢腾腾地踱步走了，剩下一屋子不知自己命途何方的少年少女互相依偎。
衡萸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被送进去的，但知道前几个定是被折磨得最惨的。他现在有事在身，想救助也不得。
洛赫戳戳衡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衡萸没想到洛赫一直都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犹豫了好久还是在欺骗和坦诚间选择了后者：“我们是要被送去给那个将军的舆宠，你年纪太小，因此不必遭受此事。”说完又尽量用温和的言辞将舆宠解释了一遍。
洛赫年纪尚小，父母又将其保护得好，从未听过这等事，他以为他们不过是要被卖去富人家做苦力罢了，此刻听到衡萸的解释，一时陷入震惊。
“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洛赫恨恨地道。
衡萸安慰他道：“所以我才要你早些走。待我……如果你还想离开，我会尽力帮你。”
洛赫摇摇头：“他做这样的事，不怕被人耻笑吗？月氏人只求一夫一妻，背叛爱人是要被被驱逐的。”
“傻孩子。”衡萸无奈道，“有些事不过是说说罢了，名声这个东西，不能带来利益的时候，是最虚的。”
洛赫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清早，万可易叫来霜日城最好的妓子花娘来为这些用来进献的少年男女们梳妆打扮，跟来的还有喀略戎身边的亲卫。
花娘们竭力将衡萸他们往性别模糊的方向去妆点，而亲卫们则细细检查这些男女的身上是否带有用于刺杀的物什。
衡萸轻功卓绝，早就趁夜溜出货仓外，悄悄将自己的东西都埋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上面用一层松松的土和腐叶盖住，要拿取时只要随意挖几下就就能取出。
“这是什么？！”亲卫拿着衡萸随身的小盒子厉声问道。
衡萸听到这声质问一哆嗦，道：“回军爷，这是小人用来化妆的东西。”
“化妆？”亲卫眼珠一转，“我看这里面混入了毒物。”
衡萸连忙道：“军爷误会了，这都是纯天然的花草制成，吃下去都没有关系的。”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拧开一盒，用手指沾着就放入口中。
化过妆的衡萸确实有些雌雄难辨，他容貌本就清俊，加上刻意学习来的风情，使亲卫对他沾了胭脂的嘴唇和食指目不转睛。
衡萸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对亲卫笑道：“您看没事吧？”将盒子盖上，送回亲卫手里的时候袖口一抖，滚出一片金叶子来顺势一起塞进亲卫的手里。
亲卫见他这么上道，便也不再刁难，将其轻轻放过。
打扮好，清点好人数，亲卫便大手一挥，示意烟花子们都跟在他身后。
衡萸最后望了一眼与他萍水相逢的洛赫，心中想着也不知以后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洛赫感到他的目光，也遥遥回望，那眼瞳中依然平静无波，只是似乎隐隐有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砧声伤蝴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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