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砧声伤蝴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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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萸被这双眸子迷住了，他从未看到过将黝黑和湛蓝结合得如此美妙的颜色，就仿佛洇了墨的翠鸟尾羽般神秘而动人。
“啊，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衡萸忙问道。
孩子的眼中还有一丝困色，很快这点疑惑就消失了，化为一池平静的湖水。
他吐出两个囫囵的音节：“洛赫。”
衡重硬着头皮道：“你倒在路边，被万掌柜捡回来……”
洛赫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双脚已经被束缚住，也没有惊慌，一字一蹦地道：“我，被抓，卖人？”
衡萸见洛赫对汉话并不熟练，便转而用月氏一族和梁国的语言分别问他从何处来，洛赫答曰月氏。
“其实我也和你一样，都是要被卖掉的人。不过我是自愿的。”衡萸道。
孩子用月氏话问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卖了？我们的人从不自卖为奴。”
衡萸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说：“如果不卖了自己，就没有饭吃，会被饿死。”又道，“可我听说月氏也有奴隶，你们的奴隶都是从他国来的吗？
洛赫摇摇头道：“我母亲说，月氏人只会因为比斗落败而变成奴隶。”
“原来如此。”衡萸想到大周即使足够富庶，也有无数人因为生活所迫而自甘为奴，任人欺凌，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为了比斗总比为了二两米好些。我却没见过有月氏人像你这样是黑发的，莫非你的双亲有一方是周人？”
洛赫却不言语了。衡萸只好干扯些别的，又问道：“你为何在这大漠里，你的父母呢？”
“死了。”洛赫平平地说道。
“抱歉。”衡萸对这个孩子的情况极为同情，虽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但孤苦伶仃的孩童总是让人特别痛心。
他将洛赫瘦小的身体揽进怀中，轻拍着安慰他。洛赫初时想要挣扎，只动了两下便放弃了，过了一会，衡萸感到低着头的洛赫似是在轻轻抽泣。
衡萸一边抚摸洛赫颤抖的脊背，一边望向严酷而无情的金乌，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管事的便又来催了：“走了走了，都起来！”
衡萸怕吃到打，把洛赫拉起来，陪着笑道：“马上就来，您辛苦了。”
洛赫不知多久没有进食米水，站起来时四肢无力，衡萸见状便将他背在背上，道：“我且带你着一程，你莫乱动。”
洛赫从没像自己的兄弟一样曾享受过被父亲高高背起的待遇，此刻却伏在一个没比自己大了几岁的人身上，心情不知如何形容。他轻轻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好吗？”衡萸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我是自愿被卖，你却是被迫的，这世道实在是不公，我又比你大，自然要多照顾你。我也有个弟弟，早就习惯了。你若不嫌弃的话，这一路上便由我来做你的哥哥吧。”
洛赫只将脸靠近衡萸的后颈，温热的鼻息拂过皮肤，衡萸知他没有拒绝，便自顾自笑起来。
衡萸有自己的打算，他心里明白万可易是看上了这孩子的皮相，有心拿他赚一笔，但他不愿意眼见洛赫被那喀略戎或是别的什么青楼楚馆所摧残，便寻思着有没有法子能让洛赫逃出去。
他先将这个心思藏在心底，平日说话也少用月氏语，以免被人看出不对劲。洛赫虽然不明白，但若是衡萸与他说话，也会用蹩脚的汉话回答。
这一夜，衡萸悄悄对洛赫说道：“虽然这里的人都叫我小鱼，但是其实我的友人们都叫我衡重阳。”
洛赫点点头道：“大周人有两个名字，我知道。”
衡萸和衡重阳，也算是两个名字。只是因为重任在身，衡萸比较回避提起自己的大名。
这些日子洛赫渐渐地和衡萸亲近起来，衡萸会将自己拿到的食物多分给洛赫一些，洛赫偶尔也会向衡萸提起自己的家人。
“阿爹有两个，我也有。”洛赫看看周围，没有人在注意他们，“阿母叫我洛赫，阿爹叫我秦愿。”
衡萸觉得孩子的模样颇为可爱，这是在和他交换秘密吗？
“情愿？真是个怪名字，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衡萸问道。
洛赫摇摇头，说道：“阿母和阿爹的，合起来，秦，萨曼丽。”
“是愿望的意思？”衡萸自小在边关长大，月氏语与梁语均是熟练如同母语，“挺好听的，他们或许也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衡萸估计了一下他们这些天的行程，想着该是时候了，便换了月氏语小声对洛赫说：“不出两日我们就要到目的地了，到时到了霜日城里，我寻个机会把你脚上的东西给卸了，你混进人群逃跑就是。梁国万可易的人多，你要注意往金或是大周的方向逃。”
“霜日城？”洛赫似乎在回忆，“是不是城主要过寿，月氏也有人去参加宴会的那个地方？”
衡萸道：“你从月氏来，知道这个也不奇怪，万掌柜这次要见的就是那去祝寿的月氏将军。”
“我不走，我也要去。”洛赫道
“为何？”衡萸奇怪道。洛赫虽然对被抓一事没有大吵大闹，但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心性比寻常人都沉稳许多，只是不争一时之气而已。现在提出不想离开，绝不是因为洛赫喜欢过为人奴仆的日子。
洛赫握紧瘦到骨节突出的手，绷紧了脸道：“是那个将军，杀了我的阿母。”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砧声伤蝴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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