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砧声伤蝴蝶（一）（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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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十九年，夏。
月氏，梁，大周三国交界处的肃州城，客商往来川流不息。这里是王法管不到的地方，只有手握刀枪的人说的话才能管用。
大周的皇帝自知没有行军领兵之能，将镇守边关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护国大将军衡凉，衡家驻扎在此经营多年，也被缠绕进这个是非之地盘根错节的各方关系中。
边关城镇最紧俏的生意莫过于走私和娼馆，在肃州，这两个行当的领头人分别是背靠大梁的“什么都卖”万可易和金夕馆的老鸨杜潇潇。
这一日，杜潇潇正等在金夕馆的后院会客室内无聊地摆弄自己的首饰。
“这万可易真是脾气大了，往日我约他见面，他可不曾这样怠慢过我。”杜潇潇抚上自己年过芳华却依然艳丽的面孔，不满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等你人老珠黄了，就不再看你一眼，对他们来说这世上多的是更鲜艳更年轻的花儿，你说是不是，小鱼？”
被杜潇潇问到的立在一旁的清秀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翻了个白眼。
“你个皮小子！欠打了是吗？”杜潇潇看到少年不屑的样子，额头挑起几根青筋，扬手就要去掐少年。
少年早就习惯了这个女子轻易就动手动脚的火爆性子，腰一扭就避过了杜潇潇的纤纤玉手。
他耳力灵敏，道：“潇潇姐，万老头就在院门外十步处了，你确定要和我打上一架吗？”
杜潇潇脸色一变，瞬间换了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嘴上却咬牙切齿地做着“等你回来再算账”的口型。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过一会儿，杜潇潇的房门外就传来了有规律的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进来吧。”杜潇潇娇笑着说道。
走进门来的中年人眉眼细长，双颊圆润，旁人看了都会说这是一幅和气生财的好相貌。他步履稳重，一推开门便对花名在外的杜潇潇点头哈腰，一派恭谨的模样。
“万老板，您这是干嘛，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这么客气？”杜潇潇伸手扶起万可易，状似无意地将丰腴的身体往万可易身上蹭。
“当不得，当不得。”万可易仿佛对手臂上充满弹性的触感恍若无觉，巧妙地将杜潇潇从自己身上卸下，说道，“不知这次杜老板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啊。”说着，他的眼神往一旁的少年身上瞟去。
只见少年面带羞意，挺直却清瘦的腰身显出一股倔强之感。
杜潇潇笑道：“您是聪明人，妾身什么也不用说，您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不是吗？”
无论自己有没有心思，美女的恭维听着总是让人舒心的。万可易满意地点点头。
杜潇潇说着将少年领到万可易面前道，“来，小鱼，和万老板请安。”又向万可易说道，“您看这孩子资质怎么样，可还堪用？”
被唤作小鱼的少年乖巧道：“万老板好。”
万可易绕着少年打量了一圈，又捏捏少年的肩背，道：“看着瘦，身子骨倒还结实，未尝不可以。”
杜潇潇高兴道：“小鱼，你的前途可大有希望啊！”
小鱼抿抿嘴唇，身体微颤，仿佛有些害怕。
万可易越看越欢喜，心道这个少年完全符合要求，正好能解他的燃眉之急。但万可易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不可能喜形于色，只道：“我只能给个机会，能不能成，那也得看他自己。”
杜潇潇不满道：“我看定是能成的。万老板，您那些囫囵话我还能不清楚？咱们也就别绕弯子了，直接开个价吧。”
万可易听到这话，也就不再装腔作势，和杜潇潇露出了会心一笑。
讨价还价一番后，杜潇潇将万可易送出金夕馆后门，手上还挥着绢帕道：“万老板，有空常来玩呐。”
万可易不为所动，只嘱咐道：“杜老板，三日后我派人来将人领走，再会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迈步走了。
“哼，老滑头一个。”杜潇潇立刻收了笑意，撇撇嘴道。
她回到会客室，见小鱼大马金刀地坐在万可易刚才的位置上，一点也不客气地牛饮杜潇潇为了接待贵客准备的玉井茶，便一个暴栗敲在少年的头上，道：“你还这样，我教你的都往了吗？”
小鱼抱着脑袋道：“当然没忘，但是时时刻刻端着也太辛苦了，真不知道衡茱那家伙为什么这么喜欢学你，有什么意思？”
杜潇潇道：“就是因为小茱学过头了，才换你来的。说服你爹可花了不少功夫，谁让全营的臭男人里，只有你们两人的轻功够好呢。”
小鱼道：“反正进了那月氏将军的营帐，只消骗他喝下花月梦，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了。”
“那是最好不过的情况了，”杜潇潇叹了口气，“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你还是要万分小心。不然我要怎么和大将军交待。”
小鱼飒爽笑道：“任务失败也不过一死。我死不足惜，苦的是要遭受战乱的军士们和无辜的百姓。再说了，我的飞燕军可不是白养的，我已将他们安排好，若敌情有误，我们就先去烧了他们的粮仓，再拐了他们的好马逃回肃州。”
杜潇潇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摸摸小鱼头，露出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欣慰笑容。
与肃州相隔百十里的一处小屋，几个相貌迥异于大周人的异域人正在商议对策。
“萨曼丽，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你要知道，这事要是被王都的人发现，我们一姓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一名轻纱遮面，蓝眸深邃的异域女子开口道：“绝不会有错，喀略戎不死，月氏就会被卷入梁国的阴谋，变成他们的车前卒。”
她的声音低沉婉转，充满了坚决之意。
“姑姑。”一个二十余的青年说道，“你真的不是因为那个中原人的关系，才非要搅乱二王子的谋划吗？”
方才与萨曼丽争执的男子连忙打断道：“索德尔，大人说话，轮不到小孩子插嘴！”
萨曼丽将准备好的地图展开，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被秦夜迷惑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有。我认为秦夜说的是对的，月氏没有必要为了蝇头小利被夹在大周和大梁之间。这对我们来说只是灾难和祸患而已。”
男子道：“可是你也知道，喀略戎身边守卫众多，不是我们说靠近就能靠近的。”
萨曼丽指着地图道：“喀略戎装作醉生梦死，大肆搜罗舞姬娈童，暗地里已渐渐向韶陵关靠近。我不太通军事，但也知道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大周将军衡凉不是蠢人，定会派出斥候了解喀略戎的动向，我们就趁此机会混进去。”
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也不愿看到月氏再被卷入战火，过去的几年来我们已经受够了大梁的胁迫，可能你说的是对的，二王子真的不该和梁国皇帝私下达成协议。”
萨曼丽道：“正是，二王子一叶障目，以为与大梁暗中联合就可以夺得汗位，却不知这样做的结果只有成为梁国的傀儡这一条死路。”
索德尔道：“但是暂时屈服于梁国，也未尝不是一种做法。古吴越有勾践卧薪尝胆，勾践能做到的，二王子一样可以。”
“愚蠢。”萨曼丽厉声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不可能不知道他有多少才能。在我看来，他根本就不配统领月氏。”
索德尔坚持道：“可是姑姑，我们一姓从您成为二王子的教习开始就追随他，现在这样做无异于背叛。”
“你要分清楚，索德尔。”萨曼丽严肃道，“我追随的只是月氏和月神，而不是一个特定的人。”
索德尔还想争辩，被父亲严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萨曼丽道：“秦夜已经死了，我也没有什么顾忌了，一定有人会拿他和我的关系做文章，你们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索德尔，你先出去。”
索德尔愤愤不平地走出了小屋。
他的父亲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已经把自己的所有都压在二王子身上了，是个隐患。”
萨曼丽握住自己兄弟的手，说道：“索德尔不是坏孩子。给他一点时间，我想他会明白的，涩里。”
涩里道：“此行前路多险，你走了，洛赫该怎么办，他才只有十岁。”
萨曼丽将已经用旧了的地图收起，怀念地说道：“洛赫和商越刀是秦夜给我留下最后的东西了，我会把刀留给洛赫。十岁在月氏已经不是孩子的年纪，他应该意识到，往后的路要一个人走了。”
她望着窗外洁白的弦月，想起有一个男子也曾与她在这样的夜里互诉衷肠。
“即使我不去做这件事，洛赫的血统也不允许他继续在王都生活下去。我一点也不遗憾，他应当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砧声伤蝴蝶（一）（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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