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就要娶我》图书馆里的贼

15、竹影走龙蛇（七）（恢复更新）

　　晴天午后的日头最为晒人，炎热的天气使人口干舌燥，心气不平。校场周围少有绿荫，大部分人都得暴露于阳光下。还好习武者体质强健，若是普通人早已被晒得头昏脑涨了。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尤为突兀。衡重来不及细想，这香味就已经消散。

　　此时的擂台周围已多了不少装束奇怪的不速之客，个个都用面具遮去上半张脸，看起来诡秘非常。
　　这些怪人将中间什么人物团团围住，举刀做出胁迫的姿态。

　　衡重远远看见秦愿已经跳下擂台，并未和这些人对峙，心中轻松了几分。他赶忙跑过去和秦愿碰头，询问此处发生了什么。
　　“索德尔带人过来，说要强娶曾大小姐。”秦愿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略。
　　“强娶？”衡重知道这个索德尔便是他堂兄的名字，道，“那被他们围住的是曾雷的女儿，曾皙？”
　　仿佛是为了应和衡重的猜测一般，人群中传出一名女子冷冷的声音，正是方才还在与他交谈的曾皙。
　　“我可以跟你们走，只要你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一个语调奇怪的男子声音回道：“当然可以。只是这个男人，好像不太希望你这么做。”

　　衡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向秦愿投去探询的眼神。
　　秦愿的脸上已经看不出第一次听见索德尔声音时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晦暗不明。他说道：“你回来前没多久，李停云就出现了，然后曾皙也来了。”
　　衡重不明白李停云为何去而复返，他与秦愿走得稍近一些，就看到人群中被围困的李停云和曾皙。

　　这场景似曾相识，那日在码头上他们也是这副模样。只不过这次，李停云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妙了。他脸色苍白，已是身中数刀，光是看外表就好像已经去了半条命。
　　李停云气息微弱地说：“曾姑娘，是我无能，本是为了救你而来，却落到……”
　　曾皙强压住愤怒，以手指掩住李停云的嘴阻止他说下去。她低声道：“我虽不知这位少侠姓名，但你的恩德我铭记在心。只是这事已不可为，我自心中有数。”

　　“不可啊，大小姐！恶徒卑鄙，竟然偷了白庄主的倒春寒，若不是用毒这等邪道手段，我断不会让小姐落入你手！”
　　曾霭沉痛地喊道。他被数名祆教弟子团团围住，右臂已是血肉模糊。衡重看见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用刀尖随意地抵住曾霭的心口。
　　不知是不是衡重的错觉，看到这幅画面的曾皙眼中露出一丝嫌恶。

　　黑衣人开口，正是索德尔的声音：“用你几十年的自由换这几百号人的性命，我想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听到这话，曾皙傲然环视周围。刚才有许多人不管是因为私心还是公义，纷纷出手攻击这些侵入者，只为了保护她，他们现在不是中毒受伤便是因为她深陷敌营而不敢妄动。

　　曾皙深吸一口气，对众人说道：“曾皙感谢各位豪侠出手相助。只是我不能因为我一人之故使这么多大好男儿失陷于此，对不住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反对之声。
　　“曾舵主说的对，万万不可啊大小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是江湖儿女的气概啊！”
　　“这些人正和大慈悲寺的说法相似，就是那残害他人的异域魔教！我们杀出去，不能堕了中原武林的气势！”
　　曾皙却对这些呼声充耳不闻，径直向索德尔走去。

　　尽管隔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衡重觉得索德尔似乎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一卷黑衣，狂风四起，烟尘弥漫。
　　诡异的烟雾散去，他们原处的位置已是空无一人。

　　衡重确认秦愿没有中毒后，本想立刻跑去察看李停云的伤势，只见曾霭拖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过去，口中说道：“这位少侠，老夫感念你的相助，快来人将他送去后堂医治。其他人先照看伤重的侠士。”
　　曾霭受的伤似乎比看起来轻得多，但李停云此刻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他蠕动嘴唇，仿佛想努力说些什么。
　　衡重一步上前，拦下霹雳堂的人，道：“曾堂主，这位是我的朋友，将他交由我来照顾吧。”
　　曾霭看见跟在衡重身后的秦愿，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咳嗽两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少侠也一起到后堂吧。”

　　衡重隐蔽地向秦愿勾勾手指，将本来背在背后的木棍拿在手中。秦愿露出了然的神色，两人一起跟曾霭走进后堂。

　　曾霭的伤看起来可怖，但大体只是些皮肉划伤，以鲜血作为掩饰，旁人自然认为他已经不能再战了。
　　可衡重心明眼亮，曾霭那故作踉跄的稳健步伐逃不过他的眼睛，自然明白这场抢亲怕是有猫腻。

　　衡重在前，突然感觉自己的小指被拉了一下，回头去看，见秦愿用唇语说道：“有人跟上来了。”
　　衡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曾霭将他们引入一处较为偏僻的屋子，屋子里有些简易的药材和工具。他令人拿出绷带和金疮药，吩咐几名霹雳堂弟子值守。
　　“两位少侠在此处稍后片刻，老夫立刻遣人来治。”
　　说完，曾霭便转身离开屋子。

　　衡重去搭李停云的手腕，好在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未断绝，他心下稍安。
　　他对秦愿道：“他是个好人，是我们拖累他。现在我既然看到他落难，就不能不救。”
　　这话既是说给秦愿听的，也是说给屋内的几名霹雳堂弟子听的。秦愿从不反对衡重的决定，这次他的回答也是默默地帮衡重搭手，剪开被伤者半干的血迹黏在一起的衣物。

　　屋内一时静谧非常，衡重分出一半的心为李停云处理伤势，一半的心警戒这几个霹雳堂的人。
　　仅过了十几息的时间，衡重还没处理完李停云的衣物，屋外传来一声变了音的惨叫。

　　“是你？！来人啊——”
　　曾霭最后一个字才发了半个音，声音就戛然而止。
　　“是堂主！”
　　几名霹雳堂弟子均是大惊失色，丝毫没有犹豫便冲出屋子，向惨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也不关个门。”衡重连眼皮子也没抬，手下不停以药酒冲洗李停云的伤口。
　　霹雳堂弟子离开的动静太大，本就古旧的房门被一震，扑簇簇落下许多灰尘。秦愿一拂衣袖，将灰尘扫离衡重的身边。

　　紧随而来的是几声慌乱的呼喊和血肉飞溅的粘滑声音，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衡重却不动如山，仿佛对这些声音习以为常。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熟练，好像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又丝毫不吝啬地拿出白茗留下的金疮药，细细敷在李停云新鲜泛白的伤口上。
　　白茗的药果然是好药，不消片刻就将渗出的鲜血凝结，结成一层薄薄的血痂。
　　衡重长出一口气，用干净绷带将伤处绑住。

　　他太过专心，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秦愿看自己看得有些入迷，直到秦愿伸手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细汗才回过神来。
　　“你……”
　　衡重被秦愿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才说道：“这个动作，以后不要做了。”
　　“为什么”秦愿不解。
　　衡重不知自己为何憋红了脸，道：“……这样的动作夫妻之间做比较合适。”
　　其实也不是非得要夫妻之间，其他亲密的关系也行，但总归不是他和秦愿的关系就对了。

　　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噗，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呢。”

　　“什么人？”
　　衡重豁地起身，挡在来人和李停云中间，秦愿伸手一拽，不动声色地把他护在身后。

　　“过路人。”
　　颜情笑眯眯地靠在门边，还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只是他衣摆上溅满的血迹说明了刚才制造惨叫的罪魁祸首是谁。

　　“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自告奋勇地进来找死，我还抓不到曾霭独处的时机呢。”
　　“不用谢，有何贵干？”衡重表情漠然道。
　　他知道曾霭这个老家伙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但也没想到凶手竟然是看起来对曾皙一往情深的颜情。
　　好像是看出了衡重的意外，颜情做了个手势道：“有人出了……这么多的钱向我买这个老鬼的命，而我又刚好和他有些过节，怎能拒绝？”

　　这个数能买下一条街上的小半产业了。
　　衡重道：“那人看来恨曾霭恨得挺深。”

　　“我本想说如果你们也要买谁的命，我可以看在这个忙上降点价的。”颜情向两人投来一个颇为玩味的眼神，说道，“不过看来是不需要了，我可没自信打得过你身边这位小哥。”
　　“确实不用。”秦愿道，“你命不久矣，就算雇了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颜情的表情的扭曲了一瞬，立刻又恢复正常，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不过闲话的时间可没这么多，这里马上就要来人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语毕，他一闪身便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些许的脂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