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竹影走龙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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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颜情预料的不同，他们先等来的是陆骁和杨青，原来这两人因为担心师兄，趁乱摸进了若虹山庄。
陆骁一见李停云伤重的模样，便扑了上来。杨青也是眼带焦急，恨不得将伤他的人碎尸万段，想一拳打在桌上发泄愤怒，又怕响动引来守卫，只好硬生生刹住。
衡重道：“我不通医术，看不出是否中毒，只能暂时为他止血，事不宜迟，你们还是将他送出去医治为好。”
陆骁抹去眼泪，道：“敢问恩公大名，陆骁愿结草衔环以为报答。”
衡重想起自己和秦愿易了容，不想多生枝节，只说：“不必了，你们赶快离开，霹雳堂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陆骁向衡重一抱拳，背起李停云就出门，脚底生风，倏忽便不见人影。
杨青却没有马上走，他深深看了一眼秦愿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以后易容记得把全套都换了。”
衡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秦愿用来裹刀的那块旧布，竟然在这种地方露了马脚。他只好干咳两声。
杨青也没有多纠结，只道：“算我……我们又欠了你一回。”便也匆匆跟随陆骁去了。
“为何这女子主动去背李停云，而不是让她师弟去呢？”秦愿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问道。
衡重道：“陆骁对李停云有意，心中自然急切。再柔弱的女子也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刚强起来。”
秦愿道：“但我见那杨青的神色中的焦急一点也不比陆骁少，反而有些不敢靠近李停云。”
他一指杨青方才扶住的木桌，那桌面几乎被杨青生生攥出几个洞来，断口处已化为齑粉。
“这我倒没注意。”衡重被秦愿一点才发现，杨青对李停云的态度也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他只当做是师弟对师兄的敬爱而已。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衡重和秦愿对视一眼，由窗子翻出，寻小路离开了。
回到客栈，衡重将搜查若虹山庄时与曾皙相遇一事省去信的部分，简单和秦愿说了一下。
“曾皙八成对今日会发生什么已经有所预料，她恐怕也不是自愿进行招亲的。”
秦愿道：“祆教来的人不是索德尔本人，是他的影，从小模仿他的言行声貌，用作替身。”
“竟然是如此吗，这次事件算不上替死，但出现的是替身，就说明他本人有突发情况，分身乏术。今日之后，市井里已经留言纷纷，魔教之说甚嚣尘上。”
衡重若有所思，谜团好似越来越多，每一个谜团之间又有些隐秘的关系在。
“若虹山庄的人都去哪儿了，这确实是一个大疑点。武林大会没有几日就要到了，作为主持者之一的若虹山庄若是不能出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秦愿偏偏头，忽然问道：“武林大会到底是什么？”
武林大会到底是什么？这是个问题吗？
衡重想也不想就回答：“自然是选出武林领袖——”
话说到一半才觉得奇怪，所谓的武林大会据说已是数十年未开，现在的人们只能从话本小说或者说书先生的嘴里想象武林大会的盛景。
先帝在时的二十年，海内升平，江湖众道也是各过各的日子，并未有什么需要选出武林盟主来团结对抗的大动荡。
那现在再开武林大会是为了祆教吗……
不对。衡重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祆教近日刚刚叫出自己的名号，怕是没有人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来头，就这两日看来，这祆教除了喊几句狠话，其他的阴谋还没浮出水面。
那是因为秦愿吗？
衡重去看这个“魔教高手”的脸，高手大人脸上每一个角落都好像写着与我无关，看得人总是有些来气。
不过不能怪他，一个算不得证据确凿的流言，怎么也不至于出动各个名门大派联合围剿吧。
既然两者作为理由都比较牵强，那么谁人暗中推动武林大会，目的又是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明面上的发起人，若虹山庄，此时正处于府中无人的诡异状态，对此，几个与若虹山庄关系密切的门派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衡重将自己的想法和秦愿一说，道：“如今曾大小姐对我说白药师是安全的，也不可全信。我不确定白药师手上是否有能解毒的药，所以这一趟武林大会我是必去的。”
秦愿道：“若虹山庄的庄主姓白，白药师也姓白，又都是通药理的人，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衡重捏紧了拳头，道：“确实，我已打听过，若虹山庄庄主白均妻妾众多，子女也是数不胜数。但是他脾气古怪，不能达到他要求的子女只能跟母亲姓，不得自称是白氏族人，实在是难以确定。”
他叹了口气又道：“如果可以，真不希望白药师和若虹山庄有什么关系。”
衡重松开拳头，怔怔看着被捏到变形的被褥，只觉得自己也好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折磨得不成人形。
“哎，真是越想越烦。”衡重坐在床上，向后一倒。“活着真没意思”
不知这店家出于什么想法，客房床顶幔帐的绣样居然是百子图。上百个白白胖胖的笑脸娃娃闹作一团，衡重越看眼睛越花，脑袋也浑起来了，索性闭上眼睛。
秦愿也走过来。衡重本以为他要嫌凳子太硬不舒服，要换地方坐，挪挪身子给他让开半个位置，没想到秦愿也慢慢侧身躺下来。
“不要烦。”他想了想道，“中原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你到底是想让我活着还是死了啊……”
衡重发现床板传来的震动不太对劲，睁开眼，向身边转过头来，和秦愿清澈的眼神正好对个正着。
他先是被两人大眼瞪大眼的情景震住了，然后唰地从床上弹起身，活像一尾被勾住嘴的鱼儿。
秦愿半支着身子看满脸臊红的衡重，像是用眼神问怎么了。
“你这人、怎怎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衡重撇过头去，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脸红的事实，他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这样的……有些太亲密了。”
秦愿道：“可是我没碰你。”
他还是那个侧卧的姿势，从衡重的角度看过去偏像卖弄风情——不过秦愿的表情可是正经得不得了。
衡重和自己斗争了一会，很快就秦愿语气中有意无意带着的一点可怜劲儿打败了。他拍拍床板，示意秦愿坐起来，后者乖乖照做了。
他苦口婆心道：“你们家乡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在我们这里，男人和男人之间很少靠得这么近。”
秦愿反问：“为什么不能靠近？”
衡重细想，帮人擦擦汗，并排并躺着之类的，硬要说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秦愿做起来来的时候，怎么就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又暧昧不清呢？
衡重一琢磨，这小子难道有断袖之癖，还是说自己心里有鬼，多想了？
哪一个解释他都不想接受，于是换了个角度道：“你既然要杀我，对仇人这么亲近，你心里肯定也别扭。”
秦愿认真道：“我们不是仇人。”
那你还对我喊打喊杀干嘛，衡重心道，真是越来越后悔和他同行，早知道那天在草屋前就自己一个人上路了。
“这、那你要杀我，还不准我害怕吗？对，我怕，你靠太近了我害怕！”
秦愿诧异道：“我让你害怕吗？”说着直接向衡重倾下身体，仿佛在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惧怕了。
面对越靠越近的秦愿，衡重直接躲到了帐子后面，却没想到掐断了自己的去路，再往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了。
秦愿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浑身没一个角落自在的衡重。
“你在紧张。”他道。
衡重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你你也紧张。”
闷热逼仄的空间里两人的距离不过抬一抬手就能碰到，秦愿的发丝顺直如丝绸，由光洁的额头一直落到衡重的手背上。他微微俯视衡重，并不觉得这个姿势哪里不合适。
这人是从冰窖里里出来的吗。神游的衡重挪动了一下手指，有些贪恋这份冰凉。
“其实杀你这件事……还是等你恢复之后再说吧。”
“那我还是想不起来比较好。”衡重嘴里嘟囔着。
他对秦愿要杀自己这件事一直没有真实感，这一路上秦愿只是跟着他，观察他，帮助他，别说动手，连嘴都没动过。
衡重不觉得秦愿是个危险人物，甚至在秦愿的身边，他更有安全感。
再继续维持这个姿势，衡重就要以为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了。好在秦愿也不是故意逼迫他，很快退了下去。
他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碰你吧。”
“……这还差不多。”
虽然这个答复勉强让衡重满意了，但听上去还是不对味儿。
逃出生天的衡重决定忽视这一点。他摸摸自己仍带有热度的脸颊，心头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竹影走龙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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