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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扑朔迷离(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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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枯纹的红叶被碾入泥地中,掺染上了尘土的暗褐色,迅速而又安静地回归于它最终的归宿。
落叶归根。
站在树下的青年转过身来,细碎黑发下眉眼弯弯,星眸熠熠。
而当其看到眼前之人后,便迈开腿朝前方走去。
褚朔抬起了头,望进了他弯起的黑眸中。
望进了他那一湾秋水下的幽暗深渊。
仿若置身无垠深海之中,一双褐色的偌大兽瞳在更深更暗处一闪而过。
彻骨的寒意与掺着血腥气息的心悸侵入血液,在五脏六腑蔓延。
他一时慌神,移开了目光。
伴着青年踏来的脚步,似有藏匿于深渊的巨兽于其后窥视,兽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光。
褚朔咬了下唇,像是准备说些什么。
但嚅动的嘴唇却抖不出任何字语。
只得看着青年一步步走近——带着礼貌的微笑,倦着弯起的眉梢。
青年朝他打了个招呼,过来扶着轮椅的后推手,俯身对坐在轮椅上之人轻声说了几句话。
应答的嗯声从叶初阳的喉咙里含糊不清地挤出。
他随即跟褚朔告了别,任由青年推着他的轮椅往前去。
轮胎轧过过青石板路,轮椅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小幅度地起伏,金属框架间相互碰撞,震出轻微的声响来。
像是骨头咔吱作响的声音。
褚朔张口欲言,但刚滚到舌尖的话语却被呼啸的秋风卷走。
而口袋中不停震动的手机也中断了他再次开口的想法。
“行,我马上过来。”
他望了眼眼前一站一坐的两人的背影,随即便转过了身。
与之背道而行。
青年却在褚朔转身后偏过了头,勾起唇角露出个笑容来。
笑容很浅,旋即便消失在暖煦的秋阳下。
像暮色苍茫时天边即将殆尽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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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不是每月家庭聚餐的日子吧。”
叶初阳偏头对着身旁之人说道,原本冷硬的气场此刻如冰雪般消融,眼中的几星寒芒变成了闪烁的星光点点。
“今天云深一起。”
叶言打开车门,从座位上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在叶初阳的腿上,然后半扶半抱地把他在汽车的后座上安顿好,之后把轮椅折叠起来放到了后备箱中。
“怎么,是他终于‘有空’了还是你终于‘承认’他了?”
待驾驶座车门关上后,叶初阳才施施然调侃道。
“都不是,是我们两个的’假期’终于凑到一起了。”
叶言系好安全带,往内后视镜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汽车平稳地驶了出去。
除了车窗外掠过的风声,车内几乎没有任何明显到能引起注意的声响。
叶言的视线凝在前方的道路上,叶初阳的视线则投向窗外。
两人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但眼底却是一样的熠熠闪光。
把希望的星星埋在了眼底,藏在了心里。
车子缓缓停在庭院前。
叶初阳在叶言打开他那侧车门的时候,拉了拉腿上的毛毯,仰起头来,视线与他撞上。
在冰原深处独自闪烁的星星蹦了出来,撞入了潜藏于深海的一片星辰中。
“谨行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叶初阳的唇角微微往上扯了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比如——”
“当年我亲自确认死亡的文霏。”
含着笑意的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却凝成冰刃,冰封了周围的本还暖意融融的气氛。
“但她当时还是‘幸存’了下来不是吗。”
叶言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腔调,替叶初阳盖好毯子之后,便把人小心地抱了出来。
“只是这次却没‘幸存’下来。”
叶言把他抱到了轮椅上,然后低下头,仔细地捻好他腿上盖着的毛毯。
“但文霏已经死了。”
轮椅上之人的话语在叶言转身去关车门时滑入了他的耳中。
只不过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控制某种不应该表现出来的情绪。
“砰——”
车门被关上。
叶言转过身来,眼中的星光被压到眼底,只得窥见潋潋秋波于瞳间漾起。
“绝对。”
叶初阳又轻缓地吐出两字,带着牙齿相碰的响声。
仿佛这两字是抵在舌尖上说出的一般。
叶言推着轮椅往前走,轮轴咔哧转动着,碎石子在轮胎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哼声。
“那就——”
叶言接下去的话语像一声叹息,无比自然地融入碎石子的嘈杂叫嚷声中。
“很麻烦了啊。”
待他们到门口时,大门被人先一步推开。
“谨行,你来了啊。”门后是顾云深捎着笑意的眉眼。
“爷……”他舌头转了个弯儿,才接着说下去,“叶老先生前面接到个电话,出去有事了,好像是说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嗯。”叶言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过云深啊,你这都跟谨行结婚七年了,怎么还是用那么生分的称谓来称呼老爷子?”
叶初阳搭了腔,语气恣肆散漫,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调侃。
“不过我说你们两个小年轻,好不容易休假能修到一块去。怎么不好好地去享受一下两人世界?跑过来过来家庭聚餐是个什么事儿?”
“爷爷都没在我们面前摆出老年人的架势,反倒是小叔你整天一口一个小年轻的。”
叶言推着轮椅,一边回着他的调侃一边朝门里走去。
“你们的确应该留点两人独处的时间来。”
叶初阳仰头看他,眼中掺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行,把你安顿好,我们两人独处去,行了吧?”
“您老人家就一百个放心吧。”
叶言偏头看向顾云深,笑得温柔蜷缱。
黑眸中清晰地映出眼前之人的倒影,仿佛在他的瞳眸间,只容得下一人。
唯此一人。
“又不是之后见不到了。”
但有时候无心之语,却往往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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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在空旷且极度安静的室内,任何细微的声音在人的耳朵中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比如此刻会议室中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从左边、右边、前方、后方,一声一声,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最后涌成浪潮——
仿若置身于慵懒秋光下的麦田中,听风滔起麦浪。
最终压弯了众人心尖上的谷穗。
纸页被紧捏在用力到泛白的指间,像鸟类振翅一般上下颤动着。
待手指从纸页上移开时,纸张边缘却留下了褶皱的痕迹。
室内陷入一种不正常的沉寂中,虽然每个人都在做各自不同的事,但又诡异地都被同一种情绪统治着。
那一种在面对陌生且全然无法掌控的事物时的情绪——
姑且可以称为恐惧。
只不过这份“恐惧”中还混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五味杂陈下来,重重地压在众人的心头上。
而人在遇到恐惧时往往不会第一时间露怯,反而是绷紧神经,先把这一份让自己心乱如麻的情绪死死地抑在心底。
而会议室门被推开的声音便成了打开众人情绪匣子的信号。
众人几乎是一齐放下手上的工作,目光投向门口。
褚朔携着微末秋风与枯叶的气息,大步迈了进来。
他看起来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像挽着清风的朝阳,一扫会议室中的阴霾。
只是眼底的几分疲乏暴露了他此刻的疲倦。
“组长……”
轻飘得似低喃一般,仿若置身于梦境的呼唤声——
出自会议室中所有人之口。
他愣了下,把自己不经意间显现的疲态藏到瞳眸的更深处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终于腾完了!我不会咕了咕咕咕!
然后就是我把我目前手头上取好文名的坑都丢了上来——
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我专栏里“观摩”一下我的直男取名,深刻体会下我“坑多还咕”的卑微模样。
接下去应该会正常更新了!我虽然咕但我不坑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