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偏爱》卖报小囧

6、第6章

　　“他回来了。”顾灯灯端起桌上的苦荞茶抿了一口，四个字轻飘飘地从嘴角溢出。

　　“什么？”付苼正飢肠辘辘地大口吃着红烧牛肉麵，不懂她话裡的意思。这家麵馆是出了名的环境清幽，味道一流，老闆和她们还颇相熟。

　　她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风平浪静，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付苼见她如此，连忙放下筷子，知道肯定出事了。

　　“他还活着。”灯灯觉得今天的茶肯定太浓了，不然怎么连心底都泛起苦水。

　　“什么？”付苼脑子还没转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咳咳咳”她嘴裡的麵还没吞，又急着说话，一不小心就呛着了，憋得脸通红。

　　灯灯正着急起身安抚她，却见到从楼梯走下来的男人，快步过来，很自然地轻拍着她的背，递过一杯暖水。付苼疑惑抬首，冷不丁对上他关切的双眸，像是见到洪水勐兽般，用力地咳几下，喘着气和他说：“我没事，你快走吧。”

　　那人见她顺过气来，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付苼的脸瞬间火燎燎的，气急败坏地拉起顾灯灯往门外走。餐桌上还留着那碗透着热气的红烧牛肉麵，一旁的男人剑眉星眸，抿着嘴看她们落荒而逃。

　　“你说的他，是叶修祈？”付苼回到家，把手提包往沙发一扔，按着灯灯坐下。

　　她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是，你还没和我说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付苼一下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着：“就一个普通朋友。”随即摆摆手，又飞快地转移话题，表情严肃起来，有些语重心长道，“你这两年从来没忘掉他，知道他还活着，你不高兴吗？”付苼没有自顾八卦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关心着她说这话时出人意料的淡然。

　　是啊，她本应欢喜得忘乎所以，本应理所当然地飞奔入他怀裡，笑着流泪，笑着痛斥他是不是车祸失忆现在才记起她，笑着抱紧他再不让他离开半步。就像梦裡重複的千万遍，那样熟悉地真实上演。

　　那天，他也见到她了，她似魔障般杵在原地，沈络仍欢脱地在朝她招手。可他只有淡淡的一眼，波澜不惊地让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如雷轰顶，他还是他，只是对她没有半分情份了。

　　如果说前晚还抱有一丝侥倖，那么她现在彻底知道，自己输得有多惨烈。他终于替自己的父亲了断所有恩怨，那些她家欠他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全都要讨回去。

　　她说着说着，付苼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好了好了，你难受就别说了。他如果真这样渣出天际，老娘也肯定帮你把他揍出天际！”

　　她噗嗤地看着付苼笑了，付苼最近可是散打的狂热者，动起手来就算是大老爷儿们也未必佔得了便宜。可当初，弱不禁风的付苼被秦况年打到入了院，她却只能帮她偶尔换洗瘀肿的伤口，看她疼得直冒冷汗。灯灯当时真想带上棒球棍去把秦况年那溷蛋揍一顿，但付苼拉住了她，摇摇头。

　　灯灯都懂，曾经安放在心裡的人，哪天若面目全非了，最不想的就是，纠缠下去见到对方更丑陋的面孔。这个伤口已经在付苼心口结了痂，她不提，顾灯灯也永远不会提。

　　“你怎么就不让我林黛玉式地惆怅一下呢？”她故作轻鬆地调侃，伸手把付苼的长髮揉得乱糟糟的，付苼立马挠她的腰际反击，惹得她咯咯地笑着求饶。

　　两人在沙发扭成一团，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地互相举手投降，眼裡尽是对方狼狈的模样，不禁对视而笑。适才的乌云密佈烟消云散，灯灯想，人果然是要运动的，运动有益身心健康，和付苼打一架最为痛快。

　　其实她后来又见到了叶修祈，只有他和她。

　　下班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楼下，橘黄色的路灯落在身上，拖着地上长长的影子。细碎的脚步声从进了小区，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她知道是他，她下车的时候就瞥见那个门卫亭旁的身影。

　　她开始在包裡翻着钥匙，越心急越找不到。不行，她必须走开，她宁愿当个丢盔卸甲的逃兵，也不要眼睁睁看自己的真心被践踏。终于找到扣着蜡笔小新的钥匙环，手忙脚乱地拿出来，却哆嗦着哐地一声落地，连着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灯灯” 熟悉的低沉嗓音传进她耳里，简单的两个字，一下一下扣在心底。她错觉般地从那声轻唤里，听到思念的语气，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碰到他就失了心智。

　　身后的人走上前，修长的手轻轻扣住她的双臂，固执地要将她转向自己，他的手仍是以前那样凉。

　　她始终背对着他，僵持了片刻，终究是重重地吸了下鼻子，呼了一口气，在脸上胡乱擦掉眼泪，甩开他的手，自己转过身，脸上是大义凌然的孤勇，愤而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轮廓的棱角更分明了，额头细看下有浅浅的疤痕，浓眉下的双眼迷离地看她。被挣脱的手又缓缓抬起来，似是要抚上她的脸。

　　她勐地想起他和沉络那张亲密合照，条件反射地扬手挡开，“你还想要什么？”

　　他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里多了一份清明，踉跄着转过身去找台阶往下走。

　　灯灯这才嗅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心惊得一把扶住他，深怕他踩空了从楼道里滚下去。他错愕地转过头来，忽地朝她嗤嗤笑起来，含煳低语，“你每次都赶我走…不要……再赶我……走”

　　她也不知怎么，听到他这样的嚅嗫，心底的柔软竟被触动。扶住他在沙发躺下，用湿了水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脸。抚到伤疤处时，她的指腹轻轻扫过，心疼得有些颤抖，独自喃喃，“你过得还好吗？” 这些年，你有惦记过我吗？她连在他沉睡的时候，也不敢问出这样的问题，害怕答案是那样沉重的打击。

　　紧闭着双眼的人似也听见她的话，发出哼哼的声音，有股撒娇的味道。顾灯灯心底有股暖流涌过，他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这样可爱，以前也只有他埋在她颈窝里时，才偶尔显露孩子气的一面。

　　她侧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屈起的膝盖，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她怎么能不对他心软，这个佔据了她整个青春的人，曾经是她紧紧追随的骄阳，她在黑暗裡挣扎了这么久，终于重新看到了光。今晚就当作是最后一次的随心所慾，守在他身边。

　　深夜，她蹑手蹑脚地从书柜裡拿出小王子，掸了掸封面的灰，翻出那张泛着岁月痕迹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晰工整。她低头再仔细地看了一遍，平铺在茶几上。这样简单的动作像是抽光了她所有的力量，最后怔忡地靠着沙发。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客厅裡，沙发上的人醒过来，环首看了看四周，撑起身子坐在灯灯面前，眼底交汇着複杂的情绪，令人难以分辨。

　　她睡得很浅，察觉到他的动作，睁开眼对上了他正无言凝视她的眼眸。

　　“醒了？你昨晚喝醉了。”她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平靜地和他对话，就像他们仍是一对简简单单的年轻情侣，没有猜疑顾虑地相处着。

　　叶修祈沉默了片刻，下巴细碎的鬍渣让他看起来很憔悴。他仍旧用深邃的眼眸看着她，灯灯觉得自己强装出来的坚强在他的注视下早已显露无遗，不然她怎么在他眼裡捕捉到一丝怜悯。

　　下一秒，他忽而向前倾身抱住她，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紧紧地扣住腰际，缓缓道：“对不起。”

　　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她脑海叫嚣着，要她几乎沉沦在这样熟悉的怀抱裡。

　　但是这一次，她用仅存的理性，推開了他，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条放在他面前，克制着颤抖的声线：“这是你的，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