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偏爱》卖报小囧

5、第 5 章

　　顾灯灯刚一只脚迈进沈樊的家，屋里头就迎来了一个满脸洋溢着喜气的老太太。

　　“来来来，快到这坐下。”她笑得眯起眼，伸手拉着灯灯，向一旁的沙发走去，步伐缓缓却是极优雅的。她的发俐落盘起，银丝穿梭在乌发间，笑起来眼角是深深的皱褶，眉目神情都和沈樊颇相似。没错，远看真是大家闺秀版的沈樊。

　　“姑娘，是叫顾灯灯对吗？名字取得好啊，”沈老太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示意还站在一旁的沈樊自己随便找个地坐下。“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人一生中最美的，记得最清楚的也不过这寥寥的几个场景。我们家小子能遇到你，是他的福分。”

　　沈母的热情让她有些坐立不安，自己这样瞒骗一个善良的老太太，心虚得要紧。偷瞄了沈樊一眼，想让他说些什么，可那人还是优哉游哉坐在对面沙发上，似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话来，轻声低语，“嗯，谢谢伯母。”

　　两人又陆续聊了几刻钟，大多时候都是沈母问起，灯灯一一回答，也渐渐不像开头那样窘迫了。期间沈樊的妹妹沈络过来打招呼，个子很高，扎起马尾像个邻家女孩，还打趣般和她说，以后我哥如果欺负你，我帮你收拾他。灯灯对她很有好感，大概同是年龄相仿的女孩，总有莫名的气场吸引彼此。

　　“沈太太，少爷，小姐，快来吃饭吧。” 闻到从厨房飘溢出来的香气，她的肚子没忍住咕咕了几声，眼看着尴尬的气氛就要轰轰烈烈地上演。

　　沈母倒是从容和蔼地笑，接着说：“看我一高兴起来就讲这么多，都没顾及时间呢。灯灯饿了吧，来，我们去吃饭。”

　　“张姨，照旧坐着一块儿吃吧，灯灯是自己人。”沈母见饭厅旁的阿姨端着碗往厨房走，连忙叫住。

　　沈樊体贴地帮灯灯拉开椅子，又在她身旁安坐下来，扬着嘴角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的福分。” 她一时没听懂，疑惑地看着他，他又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只能嘀咕着，这人奇奇怪怪的。

　　他看懂了她心底对他的诽议，佯装怒气瞪了她一眼。

　　她也不示弱，没好气地朝他翻了翻白眼，真不懂沈妈妈这么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怎么生了个“神烦”的儿子。

　　两人的眼神的较劲还没告一段落，她的余光却扫到沈母正含着笑意，时不时装作无意地看看他们俩。此刻在沈母眼里，他们两个明目张胆地在眉目传情，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沈樊自认虽是耍小手段才让她同意来见家长，但秉着日久生情的目标进发也没错吧。

　　只是没想到自家平日里要求多多，对亲戚介绍的海归才女和知名主持都仍有挑剔的老太太，对顾灯灯却很合眼缘。第一次看照片的时候，就满意得一塌糊涂。

　　吃饭聊天的过程气氛很融洽，有说有笑，差点让他以为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如此，细水长流。

　　约莫是大家围坐在客厅吃水果的时候，她的脸色就惨白惨白的。

　　沈母仍絮絮叨叨地在分享他幼时的趣事，她却神不守舍，只偶尔点点头，像是三魂没了七魄。

　　沈樊察觉到她的端倪，低声凑过去问：“身体不舒服吗？”

　　她下意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这时连沈母也发现她气色很差，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她也不说哪里疼了，只是说：“没事，我就是有些累。” 沈母放不下心，着急地叮嘱沈樊送她去看看医生，以防万一。

　　临离开前，灯灯抱了抱沈母，语气里有些歉意，“不好意思，伯母，让你担心了。”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 “没事傻孩子，身体健康最重要，没事的话告诉我一声就行。”

　　沈樊的车并没有驶向医院，高架桥上的车行速度缓慢，此刻在车流中停住了。

　　适才刚坐进车里，就听见她的声音，语气淡淡的，细听之下有强忍的哽咽：“不用麻烦了，送我回家就行。”

　　副驾驶座上的人低着头，默默系好安全带，耳边挽着的碎发垂落下来，挡着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沈樊知道她身体应无大碍，只是想不透她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是为何。车里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橘黄色的灯落在两人中间，酝酿着沉默的结束。

　　“不说说吗？”他终究是孩子心性，忍不住问出口。他抗拒着心底隐隐的直觉，既希望得到她的澄清，又害怕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可惜仍旧是无声无息的沉默。

　　她抬眸看了看他，又将视线落在了前面红色的车尾灯，好像根本没听懂他说的话。沈樊有些挫败，情绪中夹杂着微微的不解怒气，一言不发。

　　他撇过头，不耐地按了几下喇叭，又按开了广播电台，堵塞的车流终于重新向前移动。

　　此时的顾灯灯脑里真的全是嗡嗡声响，连同他的声线进了耳朵，也成了不可辨识的杂音。她一直在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思考，却什么也思考不了，只有很多零碎的画面，一幕幕地交替放映。

　　电台放送着歌曲，是陈奕迅的歌声，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和无可奈何，“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她的心也跟着直直地沉到底，咯哒一下，了无生气。

　　她是踉跄着回到家的，回到一个能找回自我控制和安全感的地方，尽管是颤着手转了好几次钥匙才进得来。

　　适才沈樊的车刚停稳，她匆匆推开车门，还没来得及道别，他就利落地发动引擎飞驰而去。灯灯想，自己把戏演砸了还落荒而逃，他自然是生气的。不过，这些于她都不重要了。

　　她指腹摩挲着相框，眼底的水花打了个圈，被生生地抑制下去。

　　她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全力把它砸向墙，哐当地裂成几瓣，空气中弥漫着她的怒气，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都是对她自己。她终于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骗局。

　　从她无意见到沈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的荧幕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和青春洋溢的女孩并肩站在花海边上，沈络的手亲昵地挽着他，眉目里神采飞扬。她就明白了，那个她怀缅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那个说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功成身退独留她一人在痛苦深渊里。才子佳人，锦绣良缘，好啊，真是好啊。

　　她的怒火仍是蹭蹭往上蹿，是对自己的怒火，她想起在那瞬间竟喜悦远远超越了气愤，甚至觉得，他在这世界的某处好好地活着，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这份卑微到尘土里的感情，让她再无颜面对心底那个傲气的顾灯灯。

　　如果今生再有缘相见，也许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仅仅是，我只想问，这些年你还好吗？没有怨怼，没有疯狂，没有死缠烂打，她仍想给自己青春年华的爱情保留一份颜面。

　　这个月是她在公司实习的尾声，最后的表现对能否留下来至为关键。反正她早无睡意，便匆匆收拾好自己，踩着高跟鞋出了门。床头的相框平放着，裂痕间是还没风干的胶水，依稀看得出它昨晚的四分五裂。

　　中午休息时，她终于感受到一股倦意，忍不住趴在桌上歇憩。睡着睡着，有什么东西轻轻震动起来，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肚皮忍受不住饥饿打起鼓来，可震动感越来越大，她胡乱地摸索才发现是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见屏幕上显示着沈樊的名字，不禁气恼碎念：“ 真的是，扰人清梦。”

　　他说在她公司门口有东西带给她，她到楼下，看见路边停着的那辆车，急步走去敲了敲窗。

　　车窗摇下来，沈樊坐在驾驶位上，见她落落大方地站在外面，眉目间却满是憔悴，心里很不是滋味。弯过身在后座拿了一袋东西，递出窗外，别扭地说：“我妈妈担心你身体不好，让我拿些补品给你。”

　　她犹豫着接过，“这不太好吧。毕竟我们也不是真的…”

　　“没关系，我妈很喜欢你，你要是不好意思，有空就多去看看她。” 他紧接着她的话，淡定自若地说出心里真正的目的。

　　“那好，替我和伯母说声谢谢。”在沈母面前，她被疼像个小女儿，许是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慈爱，灯灯的心都快化了。

　　“当然要等你亲自上门来谢囖，”他笑得露出皓齿，随即故作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我约了我妹吃饭，要先走了。不然，你也一起来？” 忽而又星眸微转，撩人心怀。

　　灯灯直接忽视他戏精的表演，心想如果有一天他公司倒闭了，也一定可以去卖笑谋生。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今天下午大老板来视察，要快点回去才行。“那我也先回去工作了，拜拜！”她朝沈樊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那好吧。”他可怜巴巴地，小家子女人受了委屈的样子。

　　她正准备毫不留情地讥笑他，非常适合去电视台参演林黛玉的角色。车库里开出另外一辆车，副驾驶上的人是沈络，那车道不能停车，她见到顾灯灯还一脸兴奋地招招手。

　　她怔在原地，目光如炬落在车里驾驶位的人身上，是他，她绝不会认错。心底泛起惊涛巨浪，一股荒凉延伸至她的手心，麻麻地发凉，无力地迈不出脚步，逃不了也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