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系谱if》一线云晓

21、第 21 章

　　二十一，

　　它似乎打算说什么。
　　它应该很老了，有着长长的角，赤红色的鳞片。他血液里的一部分就来自于它。它令他的思想像着了魔一样地被吸引过去。
　　他试着往前走得更加靠近一些。它开口了：“当心啊。阿尔维斯。”
　　阿尔维斯只能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深渊的边缘。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凝望着的只是它的一个影子。
　　“暗黑龙罗普特乌斯回来了，即使是娜迦也无法抑制它的力量。但这也是你所犯下的罪过。要拯救这片大陆，只有借助你们人类之手……
　　“所以放弃吧，放弃你的野心和地位。你已经看到它们对身边的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巴尔德的后裔已经归来了，你们必须携手合作才行。”
　　阿尔维斯模模糊糊地接收这些话语，但他的理智还没有跟上。这些话就像是某种魔法灌输进脑子里的一样。他觉得现在的场景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一样，龙，漂浮在天空，预言……
　　“罗普特乌斯现在很强大，如果现在选择放弃，还有一线机会。”
　　阿尔维斯迟疑了一会，他想要提出问题，但只是一动念，就感觉到对方做出了回答。
　　“你还记得你的女儿吗？她继承了王族的娜迦之血。但是，娜迦试探过她，她现在尚且年幼，还无法使用那种力量……她将会是暗黑教团的下一个目标。如果她死去，一切就结束了。别因为贪恋你的位置而不听警告。暗黑龙已经决定了你的未来，它会让你陷入永远的苦痛之中。因此，置之死地而方能生存。”
　　在说完这段话之后，空中的影子慢慢消失了，阿尔维斯忽然发现脚下一空，从高高的悬崖上落了下去。他的心一阵狂跳，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是巴哈拉再寻常不过的清晨。
　　他记起来，他可能在睡前喝了点酒，但它们完全起到了反效果。现在他的思维十分混沌。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昨天从伊扎克收到的急报。索法拉发生了暴动，拿下了城市。本来伊扎克人就经常反抗帝国军，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情报指出一个疑似辛格尔德的男人也参与了那次暴动，这就值得好好思考了。
　　他总觉得这情报可能是伊扎克人捏造的谎言。毕竟达南对辛格尔德的畏惧和痛恨人尽皆知。辛格尔德不会再来了。他是这样认为的。
　　至于昨晚的梦，他并没有当真。一切也许是因为他太担心尤利娅所产生的幻觉吧。
　　阿尔维斯派去找她的人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情报几乎会同步泄露到暗黑教团之中。曼弗罗伊的手下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死她，所以阿尔维斯也不敢冒这种风险行事。想到她孤身一人，不知流落何方，阿尔维斯就觉得心情十分灰暗。
　　早餐过后，从弗利吉家那边寄来一封信。布鲁姆表示“鉴于达南的前车之鉴，在彻底降伏连斯塔的贵族之前不打算妄动。”信写得很长，但布鲁姆的意思其实就是推搪猎捕小孩的举动。这倒是挺符合阿尔维斯现在的想法。他没高兴多久，希尔达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见面就说她可以去说服布鲁姆。她愤怒地表示自己的丈夫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多半是蒂尔朵那个软弱的妹妹求他这样做的。阿尔维斯立马表示公爵夫人您还是和女儿在王都多呆一会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弗里吉家的见风使舵，无疑是跟其他公爵通过声气的，大家都纷纷来信表示不再央求皇帝收回成命了，只是这种事需要缓慢办理，以免民怨过重。阿尔维斯指示书记官写表面措辞严厉实际上很宽松的信答复他们，也没让他们确立期限。毕竟就算曼弗罗伊能以各种理由要挟他，也控制不了人类的官僚主义。

　　在议事厅里召集的御前会议有十几个人的参与，除了阿尔维斯本人，还有王宫内的大臣，以及几个大家族的代表。这次会议的主题倒也很明确：辛格尔德在伊扎克干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人都唯恐十年前那场战争重现。虽然显得小题大做，他们仍然关心阿尔维斯的意见。
　　在王都的贵族看来，皇帝这段时间简直犹如换了个人一般。并不是因为他最近生病次数多了些，也不是因为他痛失妻子后哀伤过度，而是他最近许多前前后后矛盾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某些时候，就像是背后有人操纵着他一般。
　　赫穆特·埃斯特蒙德伯爵就仔细地观察着他。
　　最近宫廷里的传闻他也很了解，他的亲弟弟杜兰德就是死在宫廷里的。赫穆特明智地不找皇帝讨要说法，但这件事让他一直压抑在心里。他来到王都，表面上是要向皇帝当面报告辛格尔德的事件，但真正重要的理由则是为了见到皇帝本人。
　　阿尔维斯让他列席御前会议，这倒也叫他有些受宠若惊了，按照常理，他一个边境贵族，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国家大事的。
　　新的书记官（这让赫穆特想起了杜兰德，心中隐隐作痛）拿起一叠文件，用平淡乏味的声音念出其中的内容，是达南派人写来的信件，里面描述了索法拉的暴动给他造成的损失，要求帝国派兵增援。御前会议的人几乎半数都发出了不耐烦的叹气声。赫穆特有点想笑，看来达南在古兰贝尔和在伊扎克一样地不受欢迎。
　　接着阿尔维斯指示他读另一份文档，这就简洁明了多了，是帝国本身调查到的消息。达南的军队正在集结，意图从利波城直接去进攻索法拉。
　　“现在的情况就如诸位所了解的这样了，关于是否增援伊扎克的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吗？”阿尔维斯说。
　　参会者中唯一的女人，希尔达冷笑着说：“陛下，达南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在外面打架打输了回家哭闹的小孩子，我可不觉得援助他能有什么回报。”
　　安静了一会，内务大臣说：“但放弃这场战争恐怕有损古兰贝尔的名誉，而且对方还打着叛徒辛格尔德的名号，我们总不能让那家伙一直这样和我们作对下去。”
　　“说起来，最近什么样的家伙都能自称辛格尔德了呢。”
　　这句话引发一阵低沉的笑声。辛格尔德被追捕的这些年，整个古兰贝尔都流传着关于他的谣言，人们在谈论这个人的时候增加了自己的许多想象，从而也无形中抬高了辛格尔德的地位。他在民间的口口相传中，逐渐变成一个令人敬畏的神秘符号。
　　王都甚至流传着一个笑话：某一次一个流浪汉跑到某贵族家里，自称辛格尔德，想要投案自首。结果那贵族几乎信了，将他拷问一顿后流浪汉才吐出实情。他其实只是无处可去，想找个城堡住下。他以为说出真相就能脱身，结果那贵族大怒，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之后贵族想了想，可能受了流浪汉愚蠢的感染，决定将这个人头送到王都去，谎称是辛格尔德投案自首了。结果皇帝看到这个根本一点不像辛格尔德的人头大为震怒，颁布命令说该贵族滥杀无辜，然后削去了他的爵位。很多人发笑就是因为他们想起了这个故事，当然，没人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没人敢问。
　　“不管他是不是，伊扎克人在利用他的名气总是没错的。”阿尔维斯平静地回答，眼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赫穆特一下。“我听说攻下索法拉的只是一群暴民，和夏南那支七拼八凑的军队。说实话，要是我面对的是这样的失败，是绝对不好意思夹着尾巴回来求救的。但达南那家伙不但能这样做，甚至还理直气壮，我就是很佩服他这样的勇气。”
　　大厅里所有人顿时都不敢接话了。但这次赫穆特才真的觉得好笑，他就是欣赏阿尔维斯这种刻薄劲儿。在阿尔维斯十几岁的时候，和他聊天一定更加有趣。
　　“那么您是不打算援助达南了。”又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有这样说，但是要援助他的话，也必须达南先展示出相应的觉悟。”阿尔维斯冷酷地说。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多兹尔家全去当炮灰才成。“如果他真的收拾不了这些叛军，也没有资格再坐在伊扎克的王位上了，帝国会接管伊扎克全境。”
　　“陛下，我有一个问题。”看到没其他人说话，赫穆特清了清嗓子。“如果叛军彻底击败了达南，控制伊扎克全境，您打算怎么办？若是想等到双方分出胜负再调动兵力，很可能是来不及的。”
　　“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陛下，原谅我，老年人的想法一贯比较谨慎。何况我的家族在边境，万一叛军打算进攻古兰贝尔，我就无法保证自己家族的安全了。”
　　他的话似乎引发了一阵骚动。在这之前，好像并没有人认真地考虑过叛军取胜的可能性。古兰贝尔在757年打下伊扎克的时候并没有耗费多大功夫，所以众人都想当然地觉得，现在的局势是达南剿匪不力的结果。只要帝国军出击，平叛并不用费吹灰之力。但这个边境伯爵却似乎在认真主张一个悲观的，没人想要的结果。所以他的话马上招来了一些敌意的目光。
　　“进攻古兰贝尔吗……”阿尔维斯却像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们要进攻古兰贝尔？”
　　赫穆特一阵哑然，这是他私下和辛格尔德商议过的结果，没想到阿尔维斯会关注到这一点上来。
　　“也许是夏南为他的父亲和祖父复仇？”他说。
　　“那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那个夏南只不过是个小鬼，身边也缺乏有用的幕僚。在他能成气候之前，一切就结束了。”
　　赫穆特只得暂且罢休。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讨论出兵的细节问题了，他并没有再发表自己的意见。等散会后，阿尔维斯却让他留了下来。
　　“我还有一些关于杜兰德的事情要告诉你。”他说。

　　散会后，议事厅的大门一关，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赫穆特将位置移到了皇帝旁边，以便二人能放低声音交谈。
　　“我希望刚才的回答不至于让你失望。”阿尔维斯说。
　　会议结束后他的姿态放松了一些，整个人慵懒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没那么有皇帝架子了。不过他的眼神还是锐利地盯着伯爵大人。
　　“没有，您的决定我基本都是支持的。”伯爵诚恳地说。反正他也没什么不支持的余地。
　　“我想你应该不用我解释那么多吧。你说的人不是夏南，我们都清楚。”
　　赫穆特的确就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您相信伊扎克那个人就是辛格尔德。”
　　“如果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人夺下了索法拉，并能让夏南都配合他的行动，我可能就会感到害怕了。”阿尔维斯说。“我知道他没死，不过……”
　　赫穆特等了一会，阿尔维斯却始终没说下文。过了一会，他却抬起眼睛，转移了话题：“伯爵大人，我相信您的家族是真正忠诚于我的。”
　　“那当然。”
　　“那就实话跟你说吧，您的弟弟是被罗普特教团的人杀死的。”
　　赫穆特说：“但我不能理解这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早在757年的伊扎克战争，他们就插手了。那时的王都也有他们的身影。然而，这些家伙有操纵人心的邪术……等我发觉整件事时为时已晚了。”
　　“是嘛，但上次那个司祭自称有您的命令到我的城堡里，我就觉得很奇怪。”
　　“他们随时随地可以控制某个人假传我的命令，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两个人对望一眼，阿尔维斯想：绝不能让他知道他弟弟是被尤利乌斯杀的。赫穆特则想：绝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将辛格尔德放走的。
　　虽然（双方都）早就构思好了该说的谎言，阿尔维斯还是决定将话题引到有用的方向：“因为这种魔法的缘故，即使是皇宫，也会存在被他们操纵的人。而最让我头疼的是，我不知道应该信任谁比较好。由于你是最近才来的，我相信他们还没时间下手。所以，我才特意将你留下来谈话。”
　　“我由衷感谢陛下的信任。”
　　“不过待在王都的时候你得小心些为上。在杜兰德之后，我已经不希望看到你也出事了。”
　　“我两个儿子都在王都卫队，这些日子，我会尽量和他们在一起的。”
　　“那就好。话说回来，你想要伊扎克吗？”
　　“当然不想。”伯爵立刻坚决地说。“伊扎克又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就跟南托拉基亚一样榨不出油水来，治理那地方还得绞尽脑汁让那群暴民满意。换了我我可不愿做那种事情。”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达南跟你相比真是差远了。”
　　赫穆特顿时感觉受到了冒犯：“他不能和正常人类相比。”
　　“他和教团那些人混在一起之前，还没那么不可理喻。”阿尔维斯笑了笑。“据我所知道的，罗普特教团有不少人就在利波城，近些年来终于开始在外头露面了。在那些人的煽动之下，达南在伊扎克进行了搜捕儿童的活动，同时他的军队还烧毁了不少伊扎克的村庄。也是时候让他受到应有的报应了。”
　　“您的意思是……”
　　“我建议你进攻利波城，在辛格尔德的军队到达前速战速决。如果你没那么多人手，我可以指派一些帝国军人伪装并进入你的领地。那之后是要统治伊扎克，还是提升你的爵位，都可以随你的心意而定。”
　　听到阿尔维斯的真实计划，赫穆特踌躇了，他也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的许多可能。不过，假如阿尔维斯说的是真的，进攻达南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算攻下利波城之后反叛军打过来，他也可以瞒着皇帝，和辛格尔德讨价还价。总之，这基本上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况且，还占着大义的名分。他最喜欢做这种又有好处又政治正确的事了。
　　“打下利波城后，教团那些人怎么办？”
　　“全部逮捕，留不留活口由你决定。”阿尔维斯说。“但不要送他们到王都来，这里不安全。”
　　赫穆特点点头，轻声说：“达南并不是我们的假想敌……罗普特教团才是。”
　　“是的……一定要将他们连根铲除。要是等他们腐蚀了这个国家的高层，那就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