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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逃不脱的牢笼 ...


  •   我大觉不好,却也无可奈何。禁卫军纷纷避退,花旋子大步而来,木苍忍痛拔出刺入眼眸里的箭,缓缓上前。山/奈将我搁在了木苍的背上后朝她轻嚎一声:“你先带着青蛮走。”

      木苍试探性地后退,我急声道:“不要去,山/奈,你斗不过他……”山/奈大步上前,花旋子猛扑而来,只刹那间,他二人抱团撕咬,众禁卫军连连退散,口里惊呼不断。

      鲜血遍洒于白雪之上,落下的白雪也一同被染红。“山/奈!”我欲上前相救,木苍却驮着我杀向宫门口,我哭道:“木苍,不能丢下山/奈,我们快回去救他。”

      木苍一面扑杀禁卫军一面对我道:“为了你,我和山/奈舍弃了狼族,舍弃了神川,这是他的选择,亦是我选择。青蛮,对于你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活着。”木苍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奔宫门口。

      “山/奈!”我回头去看山/奈,他已被花旋子死死踩在脚下。木苍驮着我高跃而起,乍然间,一支利箭从人群中飞驰而来,当我看清尹胥焕和他手里的弯弓时,我滞疑了。正因为这片刻的滞疑,飞驰而来的长箭直接穿过了木苍的脖子,血洒半空。木苍轻嚎了一声,似乎是得到了解脱,狼身在高空止顿片刻后直摔地面。

      “木苍,木苍……”顾不得其他,我努力爬向木苍,她轻松摆了摆狼尾,我大哭起来。木苍变成人形,喉咙处的那个血窟窿极为骇人,我将她搂在怀中,刺眼的血不断从木苍的喉咙、眼睛里涌出。

      恐惧,后悔,心痛,愧疚……扑面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急忙捂住木苍喉咙处那个血窟窿,好似我捂住窟窿血就不会流,好似不流血木苍就会继续活下去一样。

      “不要!不要离开我,苏子已经不在了,沙苑爷爷也离我而去,木苍,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抛弃我所有的尊严,以卑微至泥尘的姿态去求木苍,求她不要离开我。木苍艰难地从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狼牙,她又拔下一颗自己的獠牙一并塞给我道:“青蛮,不哭,我和苏苏会一直陪着你。你要逃,一定要逃,逃离这里,逃离花旋子。”

      “我不要一个人,我要你,我要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看着木苍渐合的双眼,我怕到极致,忙不迭地捧着她的脸哭喊。那方花旋子与山/奈的嘶嚎声不断响起,此刻我又一次体会到了绝望,陷入深渊的绝望。

      将我与木苍包围起来的禁卫军让出一条道儿,尹胥焕和明决走上前来,木苍轻轻一笑,口里断断续续吐出几句话来:“人世哪有真情在,不过利用兼欺骗。尹胥焕,你为一己之私毁我神川,伤我狼王,我诅咒你今生所爱不得,所求不能,终生……”

      木苍的后话还未说尽,一股热血从她嘴里和喉咙处的窟窿涌了出来,木苍脑袋一垂,靠在我怀里彻底没了呼吸。“木苍,木苍!”我紧攥狼牙,眼泪与她的鲜血融为一体,鲜血入雪,染得一地红。

      山/奈嘶嚎一声,踉跄而来,禁卫军齐齐躲开。山/奈浑身皆血,多处筋骨外漏清晰可见,刚到我跟前山/奈便倒在地上,他慢慢抬爪将我圈在臂弯里。从小我就得山/奈的庇佑,即便是他现在伤得体无完肤也想着保护我。可笑啊!可恨啊!可悲啊!

      花旋子一副胜利者姿态,缓步而来,他居高临下俯视我片刻后预备抬爪彻底了结山/奈,我哭着哭着乍然大笑起来,花旋子收了爪子,尹胥焕欲上前:“青蛮……”明决一把将他拦下。

      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笑,我只晓得我的心好痛,好痛。沙苑爷爷从一开始就告诉过我,人只有经历过伤痛才会真正成长,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刻骨钻心的痛。

      花旋子变回了人,他大手一挥,禁卫军相继撤离。漫天飞雪,掩盖不住满地鲜血,掩盖不住满身伤痕。木苍的身子渐渐冷却,紧紧圈住我的山/奈也逐渐没了声。

      若能重来,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出神川,一辈子不要去神川崖底。

      花旋子到底是放过了山/奈,五条玄铁链重新将我困在了那方殿室。伺候我的宫女们越发怕我,自那夜过后,她们从来都是与我隔三步之距,看我如同看鬼一般,呵!我满身罪孽,早已与鬼无异。

      我终日躺在床上,紧握着苏子和木苍的獠牙,揪心的疼痛折磨得我眼泪不止。困了便睡,渴了便喝,饿了便食,日复一日,不与人言,只听宫女们嚼舌根。
      不晓得睡了多久,今日睡醒我手中的两枚狼牙不见了踪影。我慌乱地在床上翻找:“狼牙,我的狼牙呢。”几名宫女闻声跑了过来,“青蛮姑娘,您怎么了?”

      “去哪里了?去哪里了?!”我将被褥一床一床的扯下来掀到了地上,玄铁链很沉,因而我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吃力笨拙。

      “青蛮姑娘,您在找什么?”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宫女走上前。我自顾自地拉着被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怎么会不见呢?为什么会不见呢?”宫女伸手拉我,我一把推开她,顺势露出狼牙朝她嘶嚎一声,宫女们惊叫而逃。

      床上的被褥掀尽了我都没有找到狼牙,我又拖着玄铁链在我可活动的区域寻找。我似狗一般趴在地上,找了一个角落又找另一个角落,眼泪滴了一地。

      “青蛮,青蛮。”尹胥焕上前将拉我,我挣扎着继续趴在地上寻找狼牙,尹胥焕道:“在这里,你的狼牙在这里。”我一把夺过尹胥焕手里的狼牙,他将苏子狼牙上那根经由木苍的鲜血染红的绳子换成了一根小黑绳,且将木苍的狼牙一同穿了上去。

      尹胥焕伸手欲擦我脸上的泪,我侧脸躲开,攥紧了狼牙拖着沉重的玄铁链自顾自地往床榻走去。“青蛮,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尹胥焕拦住我的去路,我垂着眼眸绕他而过,尹胥焕一把抓住我:“我求你不要逃避,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只求你不要这样逃避我。”

      我任由尹胥焕抓着,不看他,也不应他的话。尹胥焕又道:“青蛮,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哪怕就一个字,一个字也好。”尹胥焕时常过来,我只当他是空气。

      僵持许久,尹胥焕终是松了手,他唤来几个宫女将床重新铺好,我攥着狼牙背他而卧。我一心想着以前的神川,想着沙苑爷爷、苏子、木苍,更想着山/奈,不知尹胥焕何时走的,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的,只知当我醒来时,屋中亮着些许烛火,屋外的天已大黑。

      我推开窗户,大雪已停,寒冷依旧。我坐在窗前看着那面朱红色的宫墙,那墙的颜色像极了血,像极了姜霜死时满身的血,也像沙苑爷爷死时身上所染之血,更像那夜木苍与山/奈身上所染之血。

      一日复一日,月轮月,天气渐暖,大雪融尽。原本尹胥焕每日都要过来一趟,只不知为何,近些日子不见他的影子,如此却正和我意。至于花旋子,虽然看不见他的人,但我却嗅得到他的气味儿,这个气味儿令我无比恶心。

      下雨了,天晴了。那面朱红宫墙前的矮棠树生出了些绿芽儿,绿芽儿舒展成绿叶,我就这样看着它,从日升到日落。
      一夜春风,矮棠树开花了。好久没有看到花了,看着这满枝的红花绿叶,我不禁想起了以往在神川的光景,想起了神川的天空雨露,想起了神川的河谷山川,想起了神川的一切。

      脖子上的玄铁链勒得我呼吸困难,我却懒得去拉,这般感觉我早已习惯。不知何时尹胥焕来了,他举了一把花举到我眼前,“青蛮,你看,这是今年的头春花。我记着你喜欢花,先前你从九弟府上拿回来的彼岸花我也替你好生照看着,再过几月就到花期了,届时我送过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清风过,花枝搖。困倦之意上头,我缓缓合上眼。尹胥焕握着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我却仍旧觉得寒冷。人未变,情不同,一面碎裂的镜子,不管如何修补,它终是回不到当初。

      尹胥焕伸手抱我,我睁开眼来,一名宫女忙过来道:“皇上,青蛮姑娘近来喜欢在这椅子上睡觉了。”尹胥焕没说什么,只将我搁回了躺椅。宫女拿过一块绒毯盖在我身上,尹胥焕将花搁在我怀中,我随手将它从我怀里推了出去。

      娇艳欲滴的花洒了一地,宫女赶忙上前拾起:“奴婢去将花插起来。”尹胥焕没有作声,我自顾自地合上眼,恍如死尸一般睡在躺椅假寐。

      听得尹胥焕离开的脚步声,我微微睁眼,继续靠着窗外的那棵矮棠树。忽然听得尹胥焕道:“我只七日没过来,青蛮竟憔悴了这么多,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跪地声相继响起,一宫女颤声道:“回禀皇上,饭食茶点我等皆按皇上说的准备着伺候,从未懈怠,以前青蛮姑娘也多少会吃一些,只是这几日不大饮食,连水也很少喝。自从那棵海棠树开花后,青蛮姑娘就日日坐在窗前看,累了就在椅子上睡,奴婢们怎么劝都不行。本想着来禀告皇上,但花公子说不必,他说姑娘想在哪里歇就让她在哪里歇,只叫我们小心伺候着就成。”

      尹胥焕没作声,一个宫女又道:“青蛮姑娘近来颇为困倦,一日之中只有两三时辰是醒着的,她睡着后常说梦语,口里一直念着神川、木苍……这些话,奴婢们猜想青蛮姑娘许是想……想家了。”

      “这里就是青蛮的家!”尹胥焕的声音有些愤怒。他的话跟他这个人一样虚伪,我没再听他的后话。我只有神川一个家,可是这个安稳的家被我亲手毁了。

      我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得到些许宽慰。梦里不仅有以往明媚的神川,还有活蹦乱跳的木苍与整日为教小狼崽读书识字而发愁的苏子,更有那些本本分分的狼族子弟。梦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梦里的一切都好,我看见沙苑爷爷站在神川崖口唤我的名字,他在唤我回家。

      出来了这么久,我是该回家去了。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脸上多了一抹温热。我睁开眼来,但见花旋子拿帕子替我擦脸,再一看困住我的五条玄铁链皆没了踪影。花旋子柔柔一笑,又拿着帕子去擦我的手:“趁着今日的天气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擦毕双手,花旋子唤来宫女为我换衣打扮,一身素色衣裳,一点红妆珠钗,脖子上的勒痕显得颇为突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我甚觉陌生。花旋子过来扶我,我推开他道:“用不着,我自己能走。”

      我慢慢跄跄走向那扇雕花宫门,脚上的玄铁链已除,我却仍旧得脚有万斤沉。我走得慢,花旋子也放缓脚步。门口有宫人抬撵而立,宫女扶着我上了步撵,宫人抬着我一路弯弯绕绕,我不知花旋子欲带我去何处,只知这皇宫真的好大。

      近几日格外疲乏,此番绕了这么一路,我虽未落地亲行,但仍旧觉得劳累困倦。我昏昏欲睡之时,听得花旋子道:“停!”我努力睁开眼来,但见花旋子上前将我搂在怀里,我十分抗拒地推着他,花旋子却道:“在步撵上睡觉容易摔,你撑不住便睡,待你睡醒,我们兴许就到了那个地方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努力保持清醒,花旋子抱着我大步向前道:“奇芒山。”好端端的带我去这奇芒山做什么,我实在困倦,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现今为他所困,要杀要刮也只能随他高兴。

      我合眼睡了过去,一路上感觉到马车的颠簸,感觉到有人在我耳畔轻吟,我嗅得丝丝熟悉之味,这气味是我喜欢的,亦是我厌恶的,我想睁眼却无力睁开。
      不晓得过了多久,颠簸感逐渐消失,我听得有人唤我。稍稍睁眼,但见花旋子道:“我们到了。”花旋子将我抱出马车,环顾一看,周遭的景色颇为秀丽,山花烂漫,绿树连片。

      花旋子抱着我踏上了一条林间小路,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花旋子应道:“去见夷辛,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衣角掠草而过,清风徐徐而来,莎莎之声幽远缥缈。夷辛、张筱溪,我梦见过他们,即便只是两张模糊的脸,即便只有片刻间……

      这条小路的尽头便是我爹娘的墓地之所在,花旋子将我放了下来,我踉跄上前双膝跪地。眼前这坟堆还算规整,两扇石碑并排而立,坟堆之上及坟堆周遭生满了花,想来夷辛爹和筱溪娘在此过得也安宁。

      “爹,娘,青蛮来迟了。”从小我就羡慕别的狼崽子有爹有娘,那个时候我经常问沙苑爷爷,我的爹娘去了哪里?她们为何不要我?我心有千言万语想对他们说,可此刻对着这两扇石碑我竟错愕得不知言何。

      跪了不多久,原本晴朗的天下起了雨。花旋子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努力起身,腿上有些许麻木之感,花旋子伸手扶了我一把。远见着马夫拿了一把伞匆匆跑来,车夫撑着伞跟在花旋子之后。

      “世人的心思复杂,你花旋子的心思更为复杂。杀我爹娘者是你,修坟善墓者是你,残杀同族者是你,血洗神川者是你,然,说要振兴狼族、繁荣神川者亦是你。你做的事和你说的话根本就是两个极端,你到底是言不由衷,还是本来就两面三刀?”我迈着还算平稳的步伐慢慢前行。花旋子似乎是叹了一声,他低声应道:“言不由衷也好,两面三刀也罢,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法。时间是个好东西,稍微活得久些,经历就多了,看得多了,想得自然也就多些。”

      我没再应花旋子的话。在回转途中,雨停了。我撩开车帘看着外边,迷雾半远山,若隐若现,就好似这不可捉摸的人心,你永远猜不到迷雾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肮脏不堪的东西。

      沉默了一路,回到月城时花旋子才道:“想下车逛一逛吗?”我合上眼靠着车窗应道:“没必要。”眼前这座月城早已不是原来那座月城了。

      车轱辘声与周遭的喧嚣声此起彼伏,一个名字猛然闯入我的脑海,我忙道:“等等。”花旋子稍微提高声音道了两字:“停车。”

      马车应声而止,我道:“《神川狼》,我想买一本《神川狼》。”花旋子撩开车帘看了看外边道:“前边正好有一家书铺,你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没应花旋子,起身便下马车。我忽然觉得月城的石板路变宽了,变得有些陌生了。提步走了一段路才发觉不是路宽了,而是走在这路上的人少了。

      花旋子领着我入了一家书铺,掌柜的还算热情:“二位买什么书?”

      我应道:“《神川狼》。”掌柜的转身之际回了我一句:“姑娘稍等片刻。”堂中的书架子上摆满了书,周遭的几个大柜子上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册。一番翻找,掌柜的在一个角落里扯了一本《神川狼》递与我:“姑娘,您要的《神川狼》,十文钱。”

      “多谢。”我的话音方落,花旋子便拿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我擦去书面上的灰尘,书角处署名的“浪荡客”三字显露。随手一翻,书中之言七分假三分真,时至今日我都不晓得爹爹写这本书的意图。

      回到皇宫,玄铁链重新加身。好在有《神川狼》一书,我这乏味的日子里才稍微有了些慰藉。起初看了六七页,越看越觉得夷辛爹爹在胡扯,可越往后看便看出另一番感觉。

      夷辛爹爹笔下的神川狼十分丑陋、凶狠,可这些凶狠的神川狼也爱花草、爱看落霞。神川狼有家有子,它们团结,它们互帮互助,它们共同守护家园。

      这本薄薄的《神川狼》我读了七八遍,这半个多月里我也想了许多,如今也有些理解夷辛爹爹的良苦用心。原来我还想让苏子重新写《神川狼》,现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也没这个可能了。

      神川狼死的死、散的散,神川被大雪掩埋,旧日风光全然不在。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这梦里的痛苦是短暂的,只要梦醒,一切如旧,可天偏就不遂人愿。

      今夜有月,月光皎洁,我捧着《神川狼》望月发呆之际,尹胥焕和明决冲到我身旁来。尹胥焕身后跟了一批禁卫军,看他这阵仗,今夜似乎又要流血。

      明决上前掏出一个小瓶,我嗅出这是甘葵素东花花汁。花汁消解玄铁神力,明决扬剑斩断了铁链,尹胥焕伸手抱我,我呵斥道:“别碰我!”

      “纵使你千般怨我,万般恨我,也请你忍耐片刻。”尹胥焕强行抱着我走,我露出狼爪掐住他的脖子,尹胥焕垂眸看我道:“我的命属于你,你随时都可以拿回去。”

      刚至宫殿门口,花旋子便从正对面信步而来:“看来你的心思还是没有放到国家政事之上啊。”明决横剑挡在尹胥焕之前,众禁卫军也拔出腰间佩剑指着花旋子。

      花旋子仍旧悠闲,大步迈向尹胥焕,众禁卫军相继往后退却。尹胥焕抱着我后退一步:“你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管不问,唯独伤害青蛮这件事我不答应。”

      “当初我问你,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山。我说天下之事归你管,神川之事归我管,你我互不干涉,你也干脆地应了下来。现今你却出尔反尔,尹一小舅子,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的意思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么?”尹胥焕来至阶梯跟前,面有不悦之色。

      尹胥焕半慌半恼:“你囚禁青蛮数月,取血弄得她遍体鳞伤,这些事我可以忍,但现今你却想要她的心尖血,想要她的性命,此事我断然忍不得!”

      心尖血?难怪花旋子取了我那么多血都修复火狼珠,原是差了我的心尖血。难怪,难怪木苍会说为了我抛弃狼族子弟,抛弃神川……原来修复火狼珠需神川狼王的心尖血。

      在火狼族、神川和尹胥焕之间,我背叛了狼族、神川选择了尹胥焕。而木苍和山/奈为了我甘愿抛弃狼族,抛弃神川,想来真是讽刺。我爱之人,伤我最深;爱我之人,为我所害。

      花旋子道:“修复火狼珠,神川狼王之血必不可少。火狼珠早一日修复,神川便能早一日脱离冰封之境地,我想这也是青蛮心中所愿。更何况这火狼珠为青蛮所碎,用几滴她的心尖血也无可厚非。青蛮,你觉得我说得正确与否?”

      “你花旋子说的话有哪一句是错的?”我收了狼爪道:“尹胥焕,放我下来。”尹胥焕不肯松手:“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你死。”

      “不让我死?”我禁不住冷笑了两声:“你留我这条残命做什么?留着我看你在我狼族尸骨上建立起来的宏伟大业么?还是留着我看你儿孙满堂,逍遥自在?”

      “留着你不让你死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弥补你!想祈求你的原谅!”尹胥焕红了眼,我笑出了泪,心里苦得厉害。尹胥焕抱着我绕廊而走,花旋子冷声道:“尹胥焕,别再挑战我的底线,我有足够的能力灭了你!”明决一声高呵,禁卫军齐齐围住花旋子。

      我低声道:“尹胥焕,你我之间早无可能,在你打定主意欺骗我、利用我那一刻,我们今生的缘分就已尽了。”

      尹胥焕眸中有泪,他快步而走,不敢懈怠:“缘尽了我便求佛赐缘;隔了山我便平山;隔了海我便填海。我心系你,纵使你恨我,纵使你想杀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留在我身边。我会守你一生一世,护你一生一世,爱你一生一世。”

      若以前尹胥焕能对我说这番话,我定然会不计后果与他相守到老。如今一切皆变,万事成空。我强忍着眼泪道:“你现在说爱我,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尹胥焕道:“不爱我是你的事,我只知道我爱你,发自心底地爱。”我苦笑道:“我受不起如此血腥的爱,我现在只想回神川……”

      花旋子飞跃而来挡住去路,明决领着禁卫军匆匆赶来。花旋子径直上前抓我,尹胥焕抱着我躲闪,他二人过了几招,花旋子抓过我又顺势一脚将尹胥焕踹飞。

      “把青蛮还给我!”明决赶忙将尹胥焕扶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青蛮不行!”花旋子冷眼瞥着尹胥焕道:“你给我?大言不惭!若是没有我,你早就入黄泉了!”

      尹胥焕捂着心口咳了两声,“去!抓花旋子!把花旋子给我抓起来!”一声令下,明决带着众军扬剑直逼花旋子,花旋子面有恼色,当初他可能没有想过自己扶植上位的皇帝舅子有朝一日会转过头来咬自己一口。

      花旋子一手拉着我,一手夺过长剑从容砍杀。刀光剑影晃眼,哀嚎惨叫不止。禁卫军相继倒下,在花旋子面前,他们都如蝼蚁,全然不是花旋子的对手。尹胥焕扬剑而来,明决扬剑帮衬,花旋子冷声道:“尹胥焕,虽然我答应了檀兰好生照顾你,但你也别因此而三番两次地来触碰我的底线。”

      众军侵扰,明决牵绊,尹胥焕一剑砍中了花旋子的胳膊:“把青蛮还给我!”花旋子看着淌血的胳膊,眸中泛起一丝冷光:“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花旋子松开了我,提剑直砍尹胥焕,明决与众军齐齐相护。

      世人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因而产生无穷无尽的杀戮。为财为色为权利,因爱因恨因背叛。杀戮的死因不一,其过程相似,其结果亦相似。

      因为我,苏子命殒弋平;因为我,狼族险亡,神川冰封;亦因为我,杀戮再起,遍地伏尸。或许,我才是该死的那个人。人总有一死,该来的总会来,或早或晚罢了。我早知是这结果,只是想着没有为爹娘报仇,没有为沙苑爷爷报仇,没有为那些死在花旋子手上的族人报仇,我这心里总有几分不甘。

      不甘也无可奈何,我倦了,累了,想家了。沙苑爷爷在神川等我,苏子和木苍也在等我,我须得快些回去找他们。露出狼爪,利爪入肉,我在心口处拉开一道口。鲜血喷涌,疼痛将我淹没,我咬牙抓住跳动的心脏,喉咙泛腥,我猛然吐出一滩血。

      我努力将心脏往外扯。“青蛮!”我看见尹胥焕朝我奔来,花旋子先他一步来到我面前,一把捏住我扯心脏的手:“别动!”

      我笑道:“花旋子,我把心脏给你,你带我回神川,好……好不好?此番……出来太久了,我累了,想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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