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川有狼》涵小笙

42、你就这么想杀我么？

　　我一爪拍飞了身旁的世人，山/奈亦兽化成狼，他猛扑上前咬毁一方囚笼。众人大惊失色，抱头鼠窜，片刻热闹片刻惊，繁华落尽大梦觉。木苍躺在囚笼里纹丝不动，若非瞧见她眨了眨眼，我只当她已随苏子去了。

　　“木苍！”我赶忙上去救她，众军形成一个包围圈，原本宽阔的大道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呵，多么相似的场景。第一次在政和殿被众军包围，我救出了姜霜，却未救活姜霜；第二次在神川崖，我没有救出山竹绣娘，没有救出沙苑爷爷，没有救出那么多受难的狼族子弟。这一次，我只求这一次能让我救出他们。

　　“抓住他们，要抓活的！”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呵，我回头一看，一大批援军齐齐奔来。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刀剑铁链。又有人喊道：“皇上有令，一定要抓活的！”

　　我咬断捆住木苍的铁链，她伤势太重，根本无法行走，我只好将她驼在背上。众军围攻狼族，山/奈一人在前抵挡那些锃亮的长剑。厮杀之际，花旋子悠哉踏屋而来，未消片刻，尹胥焕身骑黑马领着大队人马赶来。

　　花旋子立在一旁看着我，尹胥焕急急下马，高声呵斥道：“小心些！若是伤到她们我要你们人头落地！”恶心，这些话我听来真觉恶心！

　　“青蛮，带着族人走！”山/奈嘶嚎一声，猛扑上前为我等打开一个缺口。族人们相继跃上屋顶四下逃散，我欲驮着木苍走时，花旋子乍然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青蛮，既来之则安之，你是尹胥焕看上的人，说来你也是我弟妹，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就不会伤你半分。”

　　“别再跟我提尹胥焕，我与他早无瓜葛！”我死瞪着花旋子：“至于你欠下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的与你算清！”

　　“想算账就留下来，我与你之间的账不止一点点，若清算可得费好些时日呢！”花旋子的笑容阴险且得意，山/奈兀地扑过来，花旋子闪身躲开，山/奈嚎道：“快走！”

　　我转向跃上屋顶，刚走一步便听得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山/压被花旋子死压在地，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趴在我背上的木苍低嚎道：“放我下来，你快去救他。”山/奈嚎道：“快走！”

　　花旋子拉过一根铁链勒住山/奈的脖颈道：“青蛮，还记得原来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在神川和尹胥焕之间你会选择谁……”

　　“我告诉过你别再跟我提他了！”一直以来我都在忍耐，忍着不去想那个人，忍着不去看那个人。我想忘记与他的过往，我后悔与他相识，更后悔为他掏心掏肺做的一切。可是越想忘记越是铭记。

　　花旋子微微一笑，“现如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在山/奈和木苍之间做一个选择。机会只有一次，你要考虑清楚。”话音未落，花旋子手上又增了几分力，山/奈发出痛苦的低嚎声。

　　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选择？为什么要有取舍？花旋子手上又增了一分力：“时不待人，你可要快点选择才好啊！”

　　“我要木苍，我也要山/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取舍！”泪水糊眼，我心痛难忍：“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为什么你还要残杀同族！为什么！”

　　“这是夷辛欠我的，也是沙苑欠我的，更是神川欠我的！”花旋子淡然一笑，“既然你左右为难，我就帮你一把。”

　　花旋子逐渐拉绳，山/奈痛苦挣扎，我慢慢放下木苍，道：“放了他们，我留下。”花旋子一把松了铁链，“你早这么说他也不至于受这个罪了。”

　　“不可……以，不可以！”山/奈挣扎起身，我道：“山/奈，这一次求你听我的罢。苏子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木苍出意外，请你务必替苏子、替我照顾好她。”

　　山/奈上前挡住了我和花旋子的去路，花旋子面有恼色，我恐他对山/奈起杀心，便急忙上前呵斥他：“我叫你走啊！”山/奈杵在原地不动，我吐出玄春剑，变成人形。

　　我横剑于脖颈，厉声道：“你若不走，我便自刎于此。”尹胥焕赶忙奔过来：“不可以，青蛮，你不能那么做！”

　　山/奈满眼泪花，我又道：“我尊你为兄，以前所有的事我都听你的，你若尊我为王，我只要一次，我只要你听我一次，带着木苍走，带着族人走。”

　　山/奈耷拉了双耳，尾巴也垂到了地上。他转身之际，我一把将玄春剑扔给他，山/奈一口就衔住了玄春剑，我道：“从今以后，你是神川狼王。”

　　我第一次这般决绝，山/奈落下泪来。见他带着木苍走远后，我方才转身，尹胥焕凑上前来：“青蛮。”我露出狼爪去抓他脖颈，花旋子眼疾手快一把扯了我的衣领将我扔出十米开外之地。

　　我猛然呛出一口鲜血，“青蛮！”尹胥焕忙又跑过来，花旋子闪身挡住尹胥焕道：“目前朝中大局还未稳定，你不该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此一言说得尹胥焕哑口无言，半天无应答。呵！是啊，皇位重要，皇权重要，比情爱重要，比性命都重要。

　　我失去了苏子，失去了沙苑爷爷，失去了族人，失去了神川。然，尹胥焕却利用我治好了天生之疾，踏着我狼族尸骨登上皇位，他得到了他图谋的一切，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

　　越想越恼，我起身便冲向尹胥焕，我要他给我狼族死去的所以子弟陪葬！还未近尹胥焕的身，花旋子便将我打退。退了又攻，退败又攻，我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都化作泡影。

　　“青蛮，你就这么想杀我么？”尹胥焕话语哽咽，满框热泪。我跪在地上放声大笑，热泪不止。岂止是想杀他啊，我还想将他剥皮抽筋，食肉饮血，可是……我的心好痛，痛入骨髓。

　　冰冷的铁链，狭窄的囚笼，昏暗的地牢，我蜷缩在囚笼之中忍受着钻心之痛。脚步声响起，声音越来近，花旋子拿了一个白玉罐子悠悠而来。

　　花旋子看着我笑，我不言，他不语。他上前来将我的右手拉出了囚笼，此刻我身上无甚气力，也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任他宰割。花旋子露出狼爪在我手腕处划拉了一道口子，鲜血顺涌。

　　“你想做什么？！”我努力喘息。花旋子浅笑道：“火狼珠被你劈碎了，我想修复它。”山/奈说过狼血能修复火狼珠，反正是我劈碎的，用我的血修复它也实属正常。

　　“修复之后呢？你想要做什么？”我努力睁眼看着花旋子，花旋子笑道：“振兴狼族，繁荣神川。”呵！想来也是可笑，想当初我也对沙苑爷爷说过，我会振兴狼族，繁荣神川。可是到头来，狼族、神川都毁在了我的手里。

　　我敌不过疲累，慢慢合上了眼：“你想做狼王，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将王位传给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

　　“你还太小，有很多事都不明白。”花旋子似乎在抚摸我额前的头发，“睡罢，等过一些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届时神川恢复如初，你依旧是狼王。”

　　滴答，滴答，鲜血滴入白玉罐子的声音一直在我耳畔响起，我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减少。寒冷由手腕处的伤口蔓延，蔓延至胳膊，蔓延至心口，蔓延至全身。尹一，好冷，我好冷。

　　尹一，尹胥焕，是尹胥焕杀了姜霜，是尹胥焕杀了苏子，是尹胥焕杀了沙苑爷爷！我猛然惊醒，但见花旋子坐在我身旁。地牢还是那个地牢，铁链未减，只是现今多了一张软床。

　　“别怕，只是噩梦罢了。”花旋子抬手擦着我额头上的冷汗，我猛然将他的手打开：“是你杀了姜霜，是你杀了苏子，是你杀了沙苑爷爷，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恐惧袭上心头，我害怕不已。我连连后退，直到那根捆住我脖颈的铁链勒得我呼吸困难。花旋子软声道：“这盒子里有你爱吃的饭菜，还有一碗补气血的参汤。参汤一定得喝，后边还要用你很多血。”

　　我右手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边血色甚浓。花旋子端着满满的一瓦罐血，信步而去。花旋子走了，这个地牢归于死寂，这里和神川崖底很像，相似的死寂，相似的凄冷。

　　我蜷缩在墙角，想着山/奈，想着木苍，想着众位族人。不知木苍的伤是否好了些，也不知大家如今是否安全，不知山/奈有何打算，也不知他们将何去何从。我是一个失败的狼王，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的狼王。

　　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手腕上忽然一疼，我的意识渐醒。花旋子一边按着我的手放血，一边道：“你总是这样不听话，让你不要做的事你偏要做，让你做的事你又不做，真是和沙苑、夷辛一样惹人厌。”

　　“我的父亲是夷辛，我的母亲是谁？”看着滴滴鲜血落入瓦罐，我异常的冷静，时至今日，死亡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