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春休》思与胡说

3、第3章 推心

　　赵容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就同意了，“也罢了，差人帮我把东西搬过去就是，不过我有一条，绿桥要到我小厨房里做饭。”
　　绿桥是在添香关进柴房后，临时调派到她身边伺候的，这会添香回来了，该是回到后厨做事，但
　　她既然开口相求，刘修也没拒绝，当天夜里就将整个院子给腾空了，其实她的东西也不多，多数都是出嫁时皇宫里的陪嫁，绿桥和添香忙里忙外地给她铺床布置，此时此景，她看着添香就觉得碍眼，因此添香要伺候她洗漱的时候，她开口叫了绿桥。
　　添香尴尬地立在一旁。
　　赵容以悠然地瞥她一眼，“方才忘记说了，我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既然这般向着侧王妃，我回了王爷把你调到她那服侍便是，你跟着我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你瞧侧王妃多受宠，跟着她那才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小姐，”添香脸色惨淡看了绿桥一眼，“厨房里熬的马蹄莲子羹怕是炖得差不多，小姐现下喝最滋补……”
　　赵容以点点头，吩咐绿桥去端，绿桥出了门，赵容以才漫不经心地道：“说罢，你有意支开她，想来是不好让她听见。”
　　添香低声道：“那日之事，不是在咱们掌控之中？”
　　赵容以内心波涛汹涌，却面露微笑，“你说什么？”
　　添香急道：“推她是咱们一早说好了的呀，只是奴婢万没料到小姐会给她带下去，奴婢也不想供出小姐，但是其珠那丫头，确确实实看见小姐推了侧王妃，可不巧侧王妃也拉了小姐一把，小姐便和侧王妃一道摔下去了，奴婢拉了您的衣角，反倒往后撞上了木桩，就这片刻的光景，其珠就已经开始大喊大叫了，可是奴婢看得真真的，您分明撞了头，晕了过去，说小姐划伤侧王妃脸的只怕是她们将计就计要陷害小姐。”
　　她说得煞有介事，搞得赵容以都开始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赵容以向来爱憎分明，眼中揉不得沙子，是以这口气憋在胸口迟迟未散，越发不痛快，只是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实则这话信息量太大，赵容以震惊不已，短时间内难以消化，她张了张口，迟疑半晌，“你是说果真是我有意要推她？”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添香试探地，“难道不是？”
　　赵容以：“……”
　　瞧瞧这都叫什么话，赵容以简直乐坏了，“事到如今你还要这样诓我，我没事去推她干么？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身为你的衣食父母，供你吃喝，你怎么却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如果我连你也不能信，那你以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添香低低道：“小姐，奴婢打小在你身边伺候，自是一心一意为着小姐，奴婢对天发誓，所说句句属实，那日咱们去得晚，远远瞧见侧王妃一个人端坐在那，小姐便说要不然便推了她下楼去，一了百了，省得看着碍眼。”
　　赵容以：“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就当真了？”
　　“可是，小姐当真推了侧王妃了啊！其珠那会子正好不在，小姐您上去和侧王妃交谈，要她交出那宫缎缕金织巾，侧王妃不肯，小姐一生气便开始上前去扯，拉拉扯扯之间便到了阁楼边，侧王妃没站稳，你、你便顺手推了一把。”
　　可是赵容以半点也想不起来，“你没骗我？”
　　添香只顾点头，“奴婢句句属实。”
　　她想了会，到底只隐隐记得摔下阁楼后，迷糊间像是见到了将离，只是她不确定 ，再深入想想，脑袋便针扎一般的疼，再问添香，添香便道：“奴婢下楼的时候，将离已经来了呢。”
　　“不是。”赵容以眸光顿紧，“我是问，是她先到的，还是其珠先到的。”
　　添香顿时明白她话中深意，只是她那会撞在阁楼台柱上，等她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的时候，阁楼下就已经传来了其珠那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她心知不妙，匆忙爬起来下楼，便见将离已经在处理沈侧妃的脸上的伤口了。
　　那血迹斑斑，染在雪地里煞是醒目，添香顺着血迹看过去，最终在赵容以手中看到了那碧玉玲珑簪，上边血迹未干，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仔细一看，甚至还能看见沾了血迹的皮肤细屑。
　　而赵容以本人，却是昏死的。
　　想来她是头先着地，额上撞出了一个大包，也汩汩流着鲜血，虽是惨不忍睹，到底比不上侧王妃那伤得重。
　　是以其珠所说的，添香一句也反驳不上来，她明白这件事的紧要性，连忙凑近赵容以，小声道：“小姐，你是说，是将离？”
　　赵容以想了想摇头，“应该不是。”
　　“难道是侧王妃自己，为了嫁祸于小姐，不惜自己毁容吗？”
　　这个可能性赵容以不是没想过，但是她很快就自我否认了，那阁楼如此之高，两人同时摔下去，侧王妃尚且没有精力去拔她头上的碧玉玲珑簪，更何况是侧王妃先跌落的，古往今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对自己该是下不去这样的狠手，何况靖王本就宠爱她，毁容争宠却是很划不来，
　　这样看来，分明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这个人，赵容以却是猜不透了。
　　在场五个人中，除了侧王妃、添香和自己，便还剩了其珠和将离，其珠是侧王妃的贴身婢女，没理由做这样的事，将离是靖王左右手，近年又贴身伺候，身份不同以往，却更是没有理由。
　　到底是谁要害她？
　　这时添香递了一杯茶过来，赵容以心绪不定，不妨她过来，下意识挥了挥手，那茶水尽数倒在添香手腕上，还是刚沏好的茶水，尚且有些温度，只听添香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显然是痛得不行。
　　赵容以看出端倪，立即掀开她的袖子，这下她傻眼了，盯着添香满是伤痕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他们这是要屈打成招是不是，你好歹告诉我我才能给你撑腰不是？”
　　添香咬着牙齿不说话，眼神一闪一闪的，赵容以越发肯定心中所想，问她是谁下的手，添香虽一个劲摇头，终究无法推脱，只好低声说，“小姐，这点伤不算什么，奴婢挨一挨也就是了，您性子急，万万不可到王爷那闹腾了，倘若再闹出点事来，只怕更不好收拾。”
　　赵容以怒不可遏，“那怎么成，你好歹也是我的人，怎么能任由他们这样欺负你呢？是谁下的令？姐夫？将离？他们竟也好意思对你一个弱女子下手，你得对我说说，我才能替你撑腰不是。”言语之间满是切意。
　　“这问题倒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您怎么同意搬出落梨苑了。”添香十分惋惜地看她一眼，“那地方距王爷的院子这般近，实在是个绝佳的好位置，现在搬到西园，不是更不好接近王爷了？”
　　她有气无力地回：“来日方才。”
　　“可是咱们没时间了，皇上给咱们的时间不多，再者咱们入宫时间也快到了，这要是一耽搁，不知四少爷和三小姐要遭多少罪呢。”添香没察觉她的异常，一字一顿地说，“好在这样就解了禁足，否则倒不便咱们入宫。”
　　这事她知道，添香催着她进宫无非是为了她二姐赵容秧和四弟赵容熙，当年赵府全家抄斩之后，适逢新君继位，大赦天下，是以她兄妹三人才逃过一劫，昭和郡主便是这样顺承恩旨接下的封号。
　　至于赵容秧和赵容熙进了掖庭，这是赵容以做的另一件混账事。
　　那时候她年轻气盛，凡事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因此即便是满门抄斩，为着她娘和二夫人的私人恩怨，她还是将赵容秧和赵容熙送进宫为奴。
　　她一个人顶着郡主的衔，在郡主府好吃好喝地过了几年之后，姜卫回来了。
　　这个人是她父亲的义子。
　　姜卫因并未入了族谱，又常年在外，抄家之时正好出门，就此逃过了一劫，他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回来那日一反常态地跟她讲了一通道理，她虽似懂非懂，却也知道他责备她将自己同胞送进宫，所以他说要将赵容祈和赵容秧弄出宫，赵容以也没反对，偏皇上以宫规为由拒绝了她。
　　事情的转机在年初，宫中家宴时，太后要给靖王指一门亲事。
　　她和靖王并无来往，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事不关己，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些大臣的女儿，她们大概是早些得了消息，打扮得偏为花枝招展，衣衫华丽，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凑，姿色倒也还算勉强，但一想到靖王要在这些女人中挑选王妃，赵容以便忍不住幸灾乐祸，恍惚间却听
　　皇上道：“朕瞧着昭和就挺好。”
　　太后点点头，“昭和与老七原也有渊源，如此亲上加亲甚好。”
　　婚事便这么定下来了，她倒是想拒绝，可是既是赐婚，她又哪敢抗旨，平日里就是再怎么任性胡作非为，赵容以总算还有分寸，更何况皇上还以二姐和四弟出宫为筹码，赵容以于是只得乖乖地嫁入靖王府。
　　半年，时间不长不短。
　　一旦事情进展顺利，二姐和四弟能提前出宫也未可知。
　　可是现在，她连靖王的院子都进不了，又给赶出了落梨院，不过在她眼里这可不算被动，她能这么轻易同意，不过是要看看落梨院新入主的会是哪一位，赵容以天生爱凑热闹，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意味不明地笑意来，“添香，你去打听下姐夫到凤来仪是为的哪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