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春休》思与胡说

14、第14章 周旋

　　赵容熙恍若置身梦境，一时又惊又喜，但很快便冷下脸来，喃喃道：“三姐？你不是她，她从不许我这么叫她。”赵容以大喜之下，并未在意他的说辞，一把搂住他，欣喜道：“确实是我，四弟，我是你三姐。”
　　赵容熙激烈地咳嗽起来，见她果真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信了，却又恨声道：“你又来干什么了，是来嘲笑我罢，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正合你心意是不是……原是我不该，对你……”他咳得厉害，内息不稳，竟咳出血来，赵容以看得清楚，甚是焦急，抚背宽慰他道：“我知道你恨我，只是你身体要紧，咱们先出了九王府，万事容我稍后向你解释如何？”
　　他不冷不热道：“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赵容以大急，万料不到在这一刻出了偏差，劝道：“送你和二姐入掖庭，是我所为，你果真恨我，也没什么紧要，只是二姐千叮咛万嘱咐了，务必要把你带回去，好好照看，你……”
　　“没什么紧要，没什么紧要。”他大笑两声，随即冷冷道：“那又何必劳烦你来，让我一死了之，岂不好么？”
　　赵容以听到这里，只道他正在气头上，只得耐下性子好言相劝，皆是让他先出府而去，但提及到救他是赵容秧所愿，又叫他大发雷霆起来，“若不是二姐，那么你便要袖手旁观了么？”他嘿嘿冷笑，伸手去推她，只是他身体虚弱，软绵绵地没什么劲。
　　“你是我四弟，我怎会扔下你不管，咱们先出去，再晚可就迟了。”
　　他古怪的看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三姐当真？”
　　赵容以轻轻道：“这个自然，你我都是赵姓，骨子里流的都是赵家血脉，既是我弟弟，我怎会弃你不顾。”
　　她一口一个弟弟，怎么叫怎么顺口，赵容熙大约是不顺气，大咳了几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说，“三姐保证吗？”
　　他话中有话，赵容以愣头愣脑的没听出来，有意的要讨好他，“保证，保证，二姐叮嘱我都不下百遍了，我哪里敢欺骗你了。”
　　他仍旧是看着她。
　　赵容以急道：“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进来，再要拖延，那是两个人都走不了了，那火拖延不了多久，添香在后院等着呢，咱们先出去成么？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在宫里受了委屈，以前是我不懂事，你果真不肯原谅我，也得让我弥补成不？”
　　赵容熙神色怪异，他先前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只道她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来折腾自己，只是听她言语之间满是关怀之意，虽是不敢置信，面上却由不住泛出喜色，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她一笑，朝他伸出手去，赵容熙踌躇片刻，方将手放在她手中，赵容以扶着他偷偷走出去，这府中人手均被调到主院灭火，是以这时院中无一人看守，只是赵容熙身体太弱，在雪地上行走，更是难上加难，赵容以心里着急，险些走错了路，好在赵容熙在府中多日，对地形有些了解，这才顺利地从后院出去了。
　　出了院门，赵容熙再支撑不住，身子一晃，一跤坐倒在雪地里，咳嗽不止：“三姐，慢、慢些走。”
　　赵容以瞥见院中光火冲天，嘈杂声入耳不绝，恐追兵赶到，忙伸手拽他起来，道：“你快起来，我背你走，添香就在附近，坐了马车，很快就能离开。”
　　赵容熙气喘吁吁，又咳几声，实在没力气，只听声响越来越大，赵容以顾不得许多，死命背上他，再走了不多时，终于见到添香的马车，添香见到二人，欣喜异常，三人蹭蹭上马，疾驰而去，赵容以这才松了口气，掀开车帘，却见得身后有人骑马举着火把追了出来。
　　添香抽鞭，马车跑得飞快，不一会，已经将那队人马给甩在身后，赵容以伸手护住赵容熙，见他双目骨溜溜的望着自己，笑意盈盈道：“不用怕，既然能把你带出来，他们再不能把你带回去啦，有我保护你。”
　　赵容熙点点头，忽然听添香大叫：“小姐，少爷，他们又追上来了。”
　　赵容以低头沉吟，已经明白其中关窍，原来这马车在雪地上前行，留下的皆是车轮痕迹，明摆着暴露位置，再如何也逃脱不掉，其时正好路过凤来仪，赵容以计上心来，当即扶着赵容熙下车，雇了一个壮汉，又从怀里拿了几张银票出来，让他有多远走多远。
　　那人得了好处，果然立即上马，策马而去，三人即刻躲进凤来仪里，凤来仪生意正火，恩客来往密繁，她此刻着男装，带着赵容熙胡乱闯入，眼瞧楼下追兵又至，焦急之下，只有与添香兵分两路，由添香带着赵容熙藏身，自己诱敌。
　　添香起初不肯，却没有更好的法子，当即听从赵容以安排，带着赵容熙朝里面雅间走去，赵容以胡乱进了一间房，给了那几个女子几锭银子，很快换了一身女装出来，她走的尽是楼道外侧，从底下往上而看，自是一清二楚，果不然追兵即刻就追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却是刘玄本人，怒气勃发，显然是气得不轻。
　　那几个姑娘收了她的好处，便听了她的安排，见刘玄过来，便簇拥着围过去，“这位爷，真真是俊朗得紧，怎的没见过？”
　　刘玄脸色铁青，他一向厌恶胭脂俗粉，这时皱起眉头，很是嫌弃退了几步，那几个姑娘身在青楼，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扭着腰肢扑过去，赵容以乐不可支，笑得正欢，冷不防刘玄一双眼睛刀刮似的扫过来，正好和她视线相对，赵容以心里发憷，下意识退了退，这一动不要紧，竟把身后雅间的门给推开了。
　　“对不住。”她慌忙稳住，朝屋内的人致歉，待看清屋内的人后，赵容以眼睛蓦地睁大，顿时就愣在原地。
　　那人好巧不巧，正是刘修，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子，肤白貌美，着大红的衣衫，脸上薄施粉黛，眉梢眼角，皆是春意，说不清道不尽的妩媚，她脸上也是一脸震惊，显然是没料到会有人打扰二人‘幽会’。
　　身上倒是很有料，丰乳肥臀的，赵容以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句话来，倒是刘修的脸色不大好，然后眼神接连变了几变，言简意赅地道：“滚出去。”
　　那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角浮起笑意：“莫非是靖王旧识？”
　　“不认识。”他冷冷道：“这是私人雅间，姑娘难道没有点眼力劲吗？”赵容以被他这反复无常的性子搅得火大，顿时脾气也上来了，“我无意打搅，你们继续！”虽是轻描淡写，话语之中还是有些许抑制不住的酸意。
　　然她前脚才出门，那女子蹭的起身，眨眼就到了门口，然而刘修比她更快，在她手就碰到赵容以的前一刻，拉住她一扯，便往后摔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门顺手也就带上了，好在那女子身手敏捷，竟没摔倒，才一转身，便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贵妃椅上。
　　“靖王近年来可是长进不少。”她似笑非笑，眼中全是戏谑：“那姑娘身上的血，可是极其难遇的，虽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掩盖住了，但仍旧有很淡的血香味，靖王竟也忍得住。”
　　刘修没理会她话中的嘲讽，“不是谁都像你这般视人的命为蝼蚁，温姑娘，我既已按你约定娶了沈苑戈，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吧。”
　　温如玉冷哼地一声，“既是三月之期，现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靖王也太心急了些了，你请回吧，我便不送客了。”
　　话音才落，温如玉已经打开门扬长而去。
　　刘修一急，差点也跟着蹿出门去，脚踏出去一步，又想到自己‘身患腿疾’，不得不硬生生收了回来，在那雅间上拉了铃，过不多时，田半山进来了，刘修道：“温如玉撞见了容以，眼下只怕有危险，你快跟上去瞧瞧。”
　　田半山一脸震惊，“王妃上这来了？”见刘修神情不自然，他很快定了定神，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他关了门，琢磨了片刻，从暗阁里走出去，他速度极快，一转眼就越到了屋顶，连越过好几十米的屋顶，这才从屋顶上跃下胡同里去，一把将田半山提了起来，往后倒退了几步，冷冷地道：“温如玉，你好歹收敛些，惹了衙门的注意，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你要害人，我是拦不住你，但我也决不袖手旁观。”
　　温如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衙门的人算什么东西，哼，就是皇帝老子也拿我没法子，说句不好听的，你手上沾的血又比我干净多少？”
　　刘修到底得沉住气，淡淡道：“是吗？那你身上的伤如何来的？”
　　这时天色已晚，然而他眼力极好，夜里视物便如同白天一般，她穿的是大红的衣服，所以血渍都不明显，她听到这里，反而嫣然一笑，接着叹了口气，“那女子竟识得姜卫，我方才大意了，险些着了他的道了，若不是田公子自愿献血与我，只怕我又得滥杀无辜了。”
　　刘修沉默片刻，道：“他的手段你知道，杀伐果断，便不要再去招惹他了。”
　　她冷哼一声，“不知道的，还道靖王在担忧我呢，那女子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叫你这样维护她？你当我真看不出来，方才在房里，她一来你就方寸大乱，可是你却丝毫没有想吸她血的意思，可见她和你关系匪浅。”
　　“换作任何人都一样，本王说过，绝不许你在我面前吸血杀人。”
　　她冷笑，“你不说，那也由得你，早晚我会查出来，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是要定她了。”见他似要开口反驳，温如玉又道：“既是不相干的人，那便不必多说了，若是惹怒了我，你那宝贝儿子，哼，我杀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