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镂玉》风残月夜

14、第十三梦·三百阶后无规矩·一

　　夜色渐深，一眼之间，重回不别山，没有胡人，无人面对家破人亡之事，留下一片岁月静好，而如今却只梦金瓯无缺。

　　“忧天！今日伊先歇息，炫秋会为伊处理伤口。”迈着稳定的步伐，风絮推开门，后面忧天跟着，手廾着盆，水中湿毛巾浮着，仍冒着热烟。

　　忧天从床上吃力地坐着，素衣裹着，头无力的仰着，手中拿着书，无聊地过过目。见到炫秋来了，把手上的书向下扣，眼睛无神地望着二人，在他们身后偶然能看见慕清在不远处倚墙靠着。心中哼了一声，说道：“一刻钟前，伤口吾已自己处理，无需多劳，请回吧。”

　　“这是伊的第一个任务，可知十二人登顶，仅九人还！算上前些年留下的人，不过十五人，伊可知在无名寺丧命几率有多大！”风絮命令似的说道，看得出他生怕忧天出什么差错而丧命。

　　忧天回想起早些时候的打斗，如此激烈，虽说他撑住了，但还是心有余悸。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估计是斗不过这座山上的任何一人的。又听到风絮说道：“炫秋，去吧，武者有要事先去解决。”话语刚落就是一阵关门声，也不担心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能出什么差错。

　　炫秋小步迈入屋内，不敢直视眼前为自己受重伤，且还是自己曾经最憎恨的人。此刻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眼前人，低着头看着水盆，一句话不说，慢慢走到忧天面前。

　　“你......卿要怎么......帮本少疗伤？”忧天打破这片宁静，仰在卧榻上，咬着唇，似乎有什么紧张的心事。

　　炫秋也脸泛着红，慢慢把眼睛向上挪，和忧天对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忧天看着炫秋的眼眸，如此深邃，犹如墨中藏着几点星光，比九天之外的银汉还绚丽。又是如此昙花一现，仍是害羞的炫秋又低下头，轻声说道：“还有请......秦公子褪去......上衣。”

　　忧天早就有预料，仍是不好意思，但他却仍浸没于对方那无暇的双目，忽然想多看几眼，调侃般说道：“炫秋，抬起头，让本少欣赏伊的眼眸。”

　　炫秋听到，抬起头，满足救自己的人的一个简单的愿望。过会，炫秋放下手中的盆于，蹬脚上塌，而忧天的眼睛也未曾偏离过炫秋的脸。

　　“那......小生帮......少爷脱？”忧天曲膝，跪立在忧天前面，膀下将忧天双腿合并。

　　忧天不语，睁大着眼睛看着炫秋将手放于自己襟上，慢慢敞开，将自己的身体展示给出了父母以外的其他人。炫秋也被惊讶到，惊叹道：“你我年纪相仿，身材如此壮实。”说着便曲身向水盆，轻拧湿巾，回过身，慢慢趴下去。面对忧天的伤口，哈了口气，不敢用力地擦拭着这一块，好在未伤到骨，但是却十分敏感。

　　忧天眼睛忽然撇过一旁，左手握紧那本读物，忍着痛，憋了几口气。炫秋重复擦拭数次，再为忧天缠上绑带，挪到忧天耳边轻声说道：“是小生......有愧于少爷，今日起，必将全力助你。”

　　忧天用左手用力推开似乎趴在忧天身上的炫秋，说道：“你！你......不要说和做这些有歧义的举动！”忧天脸色更是红润，迅速整理衣物，掩上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隔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下去，看卿是一介书生，念这手抄给本少听！过会本少要歇息。”忧天命令似地说道，并将手中的书扔到忧天手里。

　　是一本故事集抄，炫秋随手一翻，竟然看到了《龙阳》。尴尬得不语，继续再翻几页，又见到《分桃》。

　　“秦少爷，小......小生是认真的！但......这书......”炫秋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少让你读，你就读！本少不仅现在要听，飧食后就寝前还要！”忽然忧天提高语气，不知是想提高音色去掩饰自己的羞耻心还是单纯的恼怒。

　　忍着话，忧天读着，忧天闭着眼，其实在先秦断袖风早已不算罕见，但对于炫秋这种死读书的人，必然感到些许不适。随着故事一个个讲过去，忧天逐渐进入睡梦中，炫秋的声音逐渐停止，看着眼前那人的睡姿，微微笑，放下手中的书。突然又想起书中的情节，连忙红着脸，端起盆，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轻掩上门，转生忽然见到风絮在院中间站着，说道：“怎样，脸怎么如此红润？”他仍四指合拢于胸前，站得十分庄严。

　　“不，没事，小生......”炫秋左右望着，心中一股奇怪的感情升起，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没事？”风絮质问道，只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午时尾向流光阁行去，会会那些今年活下来的人和往年仍留在山上的人”

　　“多谢提醒。”炫秋端着盆作揖，抬眼看到风絮指着的方向，一座小筑立于小破之上，虽然不算封顶，四下几只旌旗乱舞，显得格外庄严。再抬眼，窥望着封顶云中是有什么东西，是一座钟楼？

　　风絮随着炫秋的目光看去，边向前走边说道：“钟楼只许一位敲钟人前去，好了，武者先去探望忧天。伊，先去准备吧。”说完风絮就踱步入屋。

　　“准备......准备何物？诶！”炫秋刚想问，只见那人轻声掩上门，再也没回答了。炫秋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打算现在周边辗转，顺便返回重药堂还回手中的盆与巾。

　　寺内杂花杂草繁，每一步都算是在树荫下走过的。四面都有墙，似迷宫，好在有着陈旧的指示牌，不易走失。树上的鸟儿却许多，炫秋好奇，怎么不见人？

　　忽然，炫秋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转头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一对兄妹无目的般荡着，似乎妹妹受了伤，哥哥扶着，好不容易看到人，才喊到。

　　“二位......怎么样？”炫秋赶紧跑过去，随手把水一泼，留下盆与巾在怀中，一起扶着那家妹妹。

　　“谢过公子。”爨栩说道，一只手扶着爨羽的肩膀，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是爨羽不语且目光略呈藕色。但她双臂血流不止，似乎是伤到脉上，就算已经用衣服硬绑在伤口上止血，但也被浸透了，一时半会很难结痂；身后的一路都残留着她的血，却无人问津。爨栩自身伤势轻，只是唇角血丝挂着，手脚些许伤口已结痂的伤痕。

　　“二位必须随我前去重药堂，有位医者自称‘不认人只识伤’，定能医好妹妹。”炫秋说道，便不顾他们的意见，直接按照标识，左行扶向重药堂。

　　重药堂前百草盛，无数的药草泛滥成尨茸状，在这杂乱之中也呈现出一种美。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槛上无华丽的文字或牌匾修饰，仅仅留下失泽的三个散字在门上用细绳悬着——重早呈。堂的部首已不知道被那只鸟儿衔去筑巢了，要是被看到了也算是一番风景，不会真的去和小鸟计较，去取回来的了。而早字不知是从何衍生而来。

　　“晚生炫秋，携两位伤着求医！”炫秋似乎知道规矩般的喊着，站在百草之中等着谁的回应，忽然，用盆子挡在面前，袖口掩耳。爨羽不解的看到，没多过问，干等着。

　　“进！”一个声音拉得十分长，且十分刚劲有力，与其说刚劲有力，不如说是制造噪音，门上的三个字都‘为之一振’地晃动起来。就连爨羽本是痛苦的表情都更是扭曲了，爨栩也差点甩下妹妹的肩去捂着自己的耳朵。

　　“走吧。”炫秋放下盆，扶着他们向前。

　　进到堂内，一明穿着得体但仍是无发的男子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布满了数千中载满草药的归类格，地上也不规则的陈列着无数的模具、载具。再仔细看那名男子，却和之前碰面的风絮、慕清有着不同的画风，他面部清秀，没有武者的那份戾气，眼角也没去特地抹上一丝。

　　炫秋把盆子归类，将毛巾晾着，恭敬作揖后说：“见过乌泉大师。”说完便指了指身后的二人，以示自己的意图。

　　“小伤，炫秋，卿再去泉端处载两盆温水。”说着便把他给打发了，起身似乎是随意抽开柜子，抓了几把草药，放进嘴里咀嚼，吐到手上。

　　“还不快去！”乌泉怒道，便转身解开爨栩身上缠着的东西，用刚刚吐出来的不明药剂涂上。

　　炫秋不忍看着略微恶心的一幕，赶紧头也不回的向着泉段行去。

　　“不会疼的，小妹妹，看着我的脸。”听到这里，爨羽抬着头，其实是乌泉要观察她的眼睛颜色，判断是什么症状。可旁边的爨栩藐视的说道：“切，人不错，艺在身，但怎么就是个登徒子。”

　　“暴露自己文化水平了吧，登徒子并非色徒！”随后又展开一阵盛大的辩论，似乎定是要同一位未到束发之年的孩童一争高下。

　　爨栩却没多反驳，看着爨羽的伤似乎有所好转，算是欠个恩情，只能无奈的叹道：“炫秋啊，何时归来解救吾于此耳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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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琐事处理，耽误了更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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