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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

  •   我是被手机急促的铃声硬生生吵醒的,一片迷蒙中我胡乱摸索枕边,抄起那噪音源摁下通话键。
      “谁?”声音粗浊低哑,一听便是半睡未醒的状态。
      “你小子终于接电话了!”钟良的声音焦急无比,我有些愣怔,因为他给我的形象一直是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处事不惊的,这种说话的语气,我从未听到他用过。“我都给你打了十几遍电话了!怎么不接电话?不会是闯什么祸了吧?有没有事?”一连串的发问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答道:“没什么,就是睡过头了。”
      “你真是……”他沉默片刻,忽的来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下一秒开口,他又变回了那个乐观爽朗、对一切都能轻松应付的钟良。
      “没事就行,对了,还有一事,你哥昨天问我你在哪儿住,我看你好像不太想见他的样子,就没告诉他,你可别怪我自作主张啊。”
      我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顿,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我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了,眼神飘忽不定地移向窗外。“谢了不过他还是来找我了。”
      “啥?那你俩没闹矛盾吧?”
      我站起来,凑向窗边,定睛看向那辆停在楼下的黑色雷克萨斯LS,车里有没有人看不太清,但是外面是站着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没……”我含糊应着,心思早就飞到了楼下,我有种预感,我一个人的小日子就要结束了。
      “我先挂了,一会见。”挂掉电话,我开始整理衣着,不知为何格外镇定。
      跑的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既然原家的狗循着味儿跟来了,那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一出单元门,我就看到个老熟人,不自在的问了声好。
      “柏先生好。”
      柏原杨满面煦色,温文尔雅,和两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三少爷,久违了。”他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殷勤地去替我拿怀里的书包。
      我下意识推开了他的手。
      他面不改色,仍是礼数周到,的确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管家。
      “请上车。”
      “……”我没拒绝,而且也不能拒绝,我的个人权利不包括这一项,当然,也几乎什么都不包括。
      我讨厌这种强制性的生活。
      车窗紧闭的车内,与外面截然是两个世界,沉寂的,严肃的,无趣的。
      “三少爷,近来可好?”柏原杨亲切地问我,如同寒暄中的老友。我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礼节性的客套,“还行。”我僵着身子侧头看向窗外,但实际上,飞速变换的街景根本就没有映入我的眼中。
      只是单纯想逃离这些事。
      “大少爷和老爷听二少爷说找到您了,也都很高兴,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耳边隐约传来这么几句话,我笑了笑,极为嘲讽。
      我不过是个续弦夫人带来的拖油瓶,处的位置不尴不尬,哪里值得原家人注意?况且我现在的住处就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如果真的想找到我,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吧?两个非亲非故的哥哥,一个城府极深的后爸,此行倒真是有惊有险,精彩纷呈呵。
      对了,还有那个人……我转头观察了一下柏原杨的脸色,他似乎没有提起那人的打算。
      也是,他的存在,还是不能够被提及的吧。
      脑海中一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容一闪而过。
      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
      “柏先生真是谬赞了,我何德何能,能够让原先生高兴?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还请别说笑了。”我神色平静地望向柏原杨,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二少爷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虽然您与老爷并无血缘关系,可他仍待你视如己出,您大概是累了才会这么胡思乱想的吧?今晚家中为您举办了一个宴会,到时候您可以尽情放松。”他依旧语气温和,只是多了分不容辩驳的强硬。
      我乖乖闭上了嘴,不再开口,独处这么久,差点忘了寄人篱下的滋味了。
      过了约莫四十分钟,车开到了高级住宅区,在一栋精致且占地颇大的独栋别墅前缓缓停下。
      我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原寒阴沉无比的臭脸就映在了车窗上,那与生俱来自带的杀气腾腾着实吓了我一跳,险些没出息的缩回去。还好他的态度相较上次算是好了太多,甚至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柔和。
      “愣着作甚么,下来吧。”说罢竟硬生生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可惜的是,我看到了并没有感到几分亲切,反而产生了一股自己马上要被吃掉的错觉。
      我更害怕了。
      你明明是个冰山狂犬病,不要妄想走这种温柔路线了!
      他那点少的可怜的耐性很快就消磨殆尽,不耐地啧了一声,索性径自上前,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从车里拽了出来。我安静如鸡,全然无上次对峙时的半点嚣张气焰,实在是十分丢脸。
      我与原寒大概是命中犯冲,八字不合。
      六年前我初入原家就和他起了冲突,当时我我心高气傲气血甚盛,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狂妄无比的时候,奈何这厮凶恶无比飞扬跋扈,仗着自己练过五年散打四年柔道,硬是把我打的快要质壁分离,险些连我亲妈都认不出来。尽管原正海事后罚他连跪三天又打了他一顿,这梁子还是就此结下了。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看到我,眼中就喷涌出熊熊怒火,一脸想把我这个便宜弟弟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模样,搞的我时常体验坐跳楼机般的刺激心情,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这个大我五岁高我两头的狰狞恶霸会给我来上一顿拳头,再让我小脸受伤。
      过了两年,他又转性了,不仅见面不再对我甩眼刀,还动不动关心一下我的生活情况,俨然一副好兄长的架势,然而他的丑恶嘴脸早就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的阴影,并且他那副恶声恶气的嘴脸和温和可亲的慈兄也挂不上钩,反倒是令人胆战心惊,所以我依旧是躲得离他远远的,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门,原家人财大气粗的属性在室内装潢上展漏无疑,衬的灰头土脸的我越发穷酸窘迫,使我浑身不自在,而这种感觉,在我看到原冰时更强烈了。
      “乐乐,你终于回来了。”坐在书桌边的男人优雅的问候道,单看面容姿态,真算得上一位风度翩翩,儒雅俊逸的贵公子。原冰长相与原寒有五分相似,只不过与之相比,少了一分戾气张狂,多了一分内敛温和。
      我闷闷应了一声,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刻就移开了,他笑了一下,丝毫不因此而有所尴尬,接着,他放下手中的笔,推开红木扶椅,起身向我走来,脚步从容不迫。
      我不由得退后了几步,撞上了身后原寒的胸膛。只听见一声冷哼,一只大手粗暴的将我向前推了一把。趔趄几步,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狼狈抬头,对上的正是原冰那张无论何时都笑意盈盈的俊脸。
      “怎么瘦了这么多,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好好吃饭了么?”他顺势搭上了我的肩,另一只手极为轻柔的抚摸我的发顶,用一种近乎怜惜的,像对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在我耳边低语,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说原寒是柄寒光四射的无鞘刀,那么原寒绝对是把状似无害实则淬有剧毒的暗器,远比锋芒毕露更为可怕。尽管他对我非常温柔,但一些事情所显露的端倪也让我掠到了几分假象下的暗影。
      曾经的我,大概就是这么被消灭的吧?
      “没有的事,谢谢大哥关心。”我勉强笑笑,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身后又传来一声冷哼:“呵,瘦了是其次,你是没看见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呢,”原寒一脸愠色,大概是又想起我给他的那一拳了。
      “你别怪乐乐了,都是我的疏忽,才让他受了这么多苦。”原冰满面愧疚,又凑近过来,扳正我的肩膀,直至我的双眼完全对向他的脸:“这次可不能不听话了哦,乐乐。”他再次浅笑,狭长的桃花眼眯成迷人的弧度,我却感觉到一丝诡异。
      胡乱答应着,我只想赶快远离他,可是没想到他力气极大,根本无法挣脱,一时间他只是盯着我看,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酝酿。
      “你先和他谈谈,我去找那老头商量点事。”原寒撂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去了,房间里只余下我和原冰,
      场面一度令我十分尴尬,还好原寒很快解除了刚才那种奇怪状态,放开了我,心情好像很不错。
      乐乐,你跟我来。”原冰突然拉起我就往外走,我心有疑惑,但还是乖乖顺从了。
      穿过走廊,他引着我在一扇门前停下,笑着敲了敲门,“这是我在这里的房间,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谁来找你啊,我暗自腹诽道。
      “而这个……”他看向对面的一个房间,“打开门看看吧。”接着递给我一把钥匙,示意我开门。
      “这是什么地方?”我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他。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并不告诉我,仍是可恶的,优雅的笑着。
      我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门,房间里的布局令我呆住了,下一刻,又令我不住的颤抖。
      门里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卧室,既不是怪异之物,也不是狰狞猛兽,却能唤醒我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那房间里的布景。同我两年前在原家的房间,分毫不差。
      墙上的钟表正对着我,指向下午3:35,那个噩梦似的时刻。
      而一扇窗子半掩在窗帘之后,我从那里,看到了什么呢……?
      我不敢去想了。
      突然间无穷的恐惧裹挟着我不断下沉,脑内一幕幕纷乱闪现:栏杆扶手,两个争执的女人,一个人影直直坠向地面炸开一大朵凄凉惊悚的血花……一瞬间我几乎站不稳,只得倚住墙,泪水和汗水都不受控制的涌出,我再一次抬头看向原冰,带着惶恐。
      他笑容未变,深色的瞳孔里读不出任何情绪。“乐乐,你可不能再逃走了啊。”他缓缓逼近我,从居高临下到面对平视,亲昵又温柔的在我耳边说着最残忍的语句。“你要是再逃走的话,我就只好把你关在这里啦。我的乐乐最听话了,是不是?答应哥哥,要永远留下来哦。”我牙齿站站作响,完全被这场景震住了,本能叫嚣着要妥协屈服。
      如果不听话的话,会被折磨的很惨的!
      “我……知道了……”听到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几个字后,他低低的笑了,刹那间恢复昔日的神态,解除了方才那极具压迫感的姿势。“我开玩笑的,我们家乐乐这么可爱,哥哥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呢。”他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强忍着惧意,没有躲开。
      他捻起我耳边的一缕发丝,嘴角那丝该死的笑,一直未消。
      “乐乐,你逃不掉的。”他的最后一句话,久久在我耳边回响,如噩梦般挥之不去,直到那只手掌离开了我的脑袋,那种被人完全掌控着的感觉才稍稍消退一些,但极度的恐慌与恶心感如附骨之蛆,啃食着我本就脆弱的可怜的神经。
      记忆中的阴霾卷土重来,粗暴的摧垮了我为自己搭建的高阁。
      有些事情,其实一直都未曾远去。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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