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雪梨汁

8、第 8 章

　　承德十九年，四月初四，辰王以清君侧之名，率四千兵马，兼右左领军卫五百余人，直逼大明宫。

　　代宗近侍千牛卫大将军朱温于宫内叛变，率一千羽林亲军，欲逼代宗退位。

　　史称，怀恩之乱。

　　大明宫里乱成一片。

　　阿浩掐了个隐身咒，混进了宫。

　　朱辞是个没脑子的，只因年少时辰王救过他的命，便一门心思跟着他，连逼宫这种事都说干就干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横竖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命，阿浩却还想拉他一把，即便起事失败，好歹也能活下来。

　　进了丹凤门，一直向北走，阿浩望见含元殿前躺着一片千牛卫将士，心里凉了半截。

　　他跑进含元殿，看见邬玖提着剑，对面，启锐手里擒着满身是血的朱辞。

　　邬玖的剑术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在蜀中学了三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后连阿浩在他手里都走不过二十个来回。

　　邬玖看见他，脸色沉了下来。
　　阿浩没理会朱温的大吼大叫，上前给了邬玖一脚。

　　邬玖被打了也不生气，歪着脑袋问：“你是来救他的？”

　　“你放了他，我把他送回蜀中叫人看着，保证再也不碍着你。他的尸体我捏个诀，你带回去复命。”

　　邬玖没回话。

　　阿浩无法，只能软下声音，说道：“邬玖，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杀孽太多，对来世不好。”

　　“我不在乎。”

　　“他无权无势，从此与你就再不相干了。你放了他好不好，你放了他我就跟你回去，一直陪着你。”

　　真可笑。

　　之前连死都不愿意回自己身边，为了朱辞，便什么都不顾了。

　　邬九抬起剑，指着朱辞：“如果我一定要杀他呢？”

　　“你会怎么做？为他杀了我吗？”

　　阿浩第一次见邬玖脸上涌出其他的情绪，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嫉妒。

　　“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来救他？”

　　“你爱上他了对不对？”

　　他拿起剑，问：“若是拿你的命来换他的，你愿不愿意？”

　　“你愿意的是吗？”

　　“你说话啊！”

　　阿浩有些慌，他动了动手，还没来得及回话，身后便传来启锐的一声痛呼，朱辞反手将启锐按倒在地，捡起剑上前要与邬九拼命。

　　邬九的剑锋也动了，准备迎战。

　　若是平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可如今这般情况，朱辞纯粹是嫌命长了，赶着送死。

　　阿浩急了，一脚把朱辞踢回原位，转身便要夺邬九的剑。

　　邬玖半分犹豫也无，剑锋对着阿浩直直地刺了下去。

　　阿浩就这么倒了了下去。

　　邬玖抽回剑，看了他一眼，向前走去。

　　他是妖，没那么容易被凡物所伤。

　　朱辞趴在地上，被启锐按着，喊着阿浩的名字，目眦欲裂。

　　真可怜。

　　邬玖蹲下身欣赏了片刻朱温的深情，割下他的头颅，随手丢给启锐，觉得心情好上了不少。

　　他转头，走上前抱起倒在血泊中的青衣少年，说道：“阿浩，起身，我们回家了。”

　　阿浩没有回应。

　　被符纸所困的妖本就虚弱，邬玖手上那把剑龙气又重，他如何能抵挡住？

　　他觉得全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说不出话，就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

　　邬玖有些慌了，俯下身握着他的手，轻声唤道：“阿浩，你醒醒。”

　　“阿浩，你握着我的手，我们马上就回去。”

　　怀里的少年阖着眼，青色的衣袍被染黑。

　　邬玖抱起阿浩，脚步有些不稳，踉跄着朝外跑。

　　“阿浩你不要吓我。”

　　“我知道你是醒得过来的。”

　　握着他的手越发的松了，邬玖一双腿都软了，拼命向马车跑去。

　　“这件事过了我就向朝廷上书，我们回蜀中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回去。”

　　“我想照顾你是真的，想陪着你也是真的，我从没爱过那什么谭茹，我只爱过你一个。”

　　“阿浩我求你了，你别睡过去。”

　　有什么用呢？

　　他感觉到阿浩握着他手的力气越来越小。

　　就像抓在手上的风，最终还是从指缝间溜走了。

　　他最终还是没留住他的风。

　　阿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