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雪梨汁

7、第 7 章

　　三月三日，上巳节。

　　代宗照例赐宴曲江亭，文武百官以追赏为乐，百姓休禊踏青，以驱邪避怪，除垢去疾。

　　这一日，便是妖精也不能例外。

　　柏树精阿浩也随着浩浩荡荡的百姓出了城。

　　朱辞教会了他骑马，平日里也从不拘束他。只是自从他离了邬府，便再不复从前精神，整日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朱辞担心他身体，自己又属皇帝近侍，轻易不得告假，便让人跟着他，出城祈福。

　　阿浩是妖怪，若真要死了，什么都不作数。

　　邬九是明白的，可朱辞不明白，非叫人按着他去拜佛。

　　无奈，阿浩只能在城外的雾虚庙里老老实实的拜佛。

　　他望着佛祖眼眸微阖的慈祥面孔，觉得这场景实在是一等一的可笑。

　　一个妖精祈求佛祖保佑他岁岁平安。

　　传出去自己也别混了。

　　他不情愿地从蒲团上爬起来，转过头，邬玖那张白生生的面孔就出现在他眼前，活像追魂索命的厉鬼。

　　阿浩被吓得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许久不见，你怎么激动成这样。”邬九笑了，伸出手想要扶他。

　　“你自重些。”

　　阿浩不想见到这人，拂开邬九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怪不得都上巳节了，这庙里却连只鸟都瞧不见，邬玖还真把这当他私人府邸了。

　　不出所料，走到门口阿浩就被拦了下来。

　　这里是佛寺，寻常妖法见不了效，门被堵着，阿浩也无可奈何，只能往回走。

　　他冲到邬九面前，看到这人气定神闲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两脚。

　　“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瘦了许多，”邬玖做在蒲团上，仿佛没感受到阿浩的怒气，“朱辞对你不好吗？”

　　“你这叫什么？看不惯我在朱辞这过得开心日子，诚心找麻烦？”

　　邬九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阿浩，你该回来了。”

　　他的眼神，好似十多岁的邬九，坐在峨眉山上，抬眼望着他的样子，一样的真挚热烈。

　　阿浩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里觉得丢脸极了。

　　“我回去做什么？碍着你和尊夫人的眼？”

　　“你当初将我从峨眉山上带下了，我从未许诺过要一直跟着你。”阿浩挑了挑眉：“我早就不与你相干了。”

　　邬九神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朱辞那过得很开心吗？”
　　“开心得不得了，朱辞还教了我骑马。更不像你，他还许我自己出门玩。”

　　这话说得钻扎心，按照邬九从前的脾气，这会早该拂袖而去了。

　　他却没发火，只是望着阿浩，轻轻地呢喃。

　　“可朱辞就要死了，他若死了，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阿浩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邬九的意思，整个人扑到他面前。

　　“你还要拿他做什么？辰王已经势倒，还能有什么威胁？”

　　邬九伸手拂过阿浩的脸，语气缠绵。

　　“只要朱辞还活着，辰王手里就有兵。辰王以为有兵，他便还能翻身呀。”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放在阿浩手中，合上。

　　“届时辰王发难，朱温便是第一个送死的，”邬九死死地握着阿浩的手：“与其让他背负谋逆的罪名，被唾骂千年，倒不如你先行了结他。”

　　“他对你那么好，最能理解你的苦心了，又怎么会怪你呢？”

　　阿浩没拒绝。

　　半晌，他轻轻地跪下，望着邬九，问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杀了他，就会回到你身边呢？”

　　“阿浩，你多傻呀，”邬九温柔地说：“你猜猜，我每月来这向圆贞讨符纸是为了什么？

　　阿浩没说话。

　　邬九也没指望他会开口，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符纸里融了我的血，我用它浇了你五年，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去哪里啊？”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哪也去不了，离开我，不出一年，你就会死的。”

　　“我们总是会在一起的。”

　　他们挨得很近。

　　像一对亲密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