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真》七岳

23、第二十三针

　　这一天赵潭潭因为要约会所以没有加班，手边的工作也是之前看了一下没有紧急的所以直接下班了。

　　第二天才到报社就被人叫住。

　　“潭潭，昨天的那个新闻稿整理了没有？”

　　“哦，那个不是陈记者自己做吗？”

　　“她没告诉你先做个初稿？”

　　“没有啊。”

　　“老陈，你没和赵潭潭说她来写初稿？”

　　“赵潭潭？对了，赵潭潭，你怎么昨天走那么早？我还有工作没交代给你呢，我出会议室发现你人没了。”

　　“陈记，我就是正常时间下班的啊。”

　　“正常时间？你不知道咱们做媒体的没有正常的上下班时间吗？”

　　“是啊潭潭，这次是你的错了。”

　　“我记得了。”

　　“那你先在快一点把初稿做出来。”

　　“可是陈记我上午还要去和王记跟采访。”

　　陈记突然就火了，大声的喊向赵潭潭。

　　“你没做自己的工作你还有理了？我不管！上午我一定要见到初稿。”

　　赵潭潭低头点了点。

　　“可是陈记，录音笔还在你那里。”

　　“五分钟的采访，你连关键词都抓不到，你怎么做记者的？”

　　“唉，行了行了老陈，谁让她小呢。”

　　两个同事走远了赵潭潭才抬头，红着眼眶看着天花板。

　　赵潭潭不能哭，你是个大人了，你不能哭，你要学会在这个社会里立足，你要坚持下去，不能被任何人小看。

　　很久很久，差一点夺眶而出的眼泪终于被逼了回去。

　　原来大人的眼泪，真的是苦的。

　　这一天，赵潭潭先和王记道了歉，被王记翻了白眼，然后去做初稿，拿给陈记看也被骂了一通，刚想开始改，陈记又让她跟着跑外，赵潭潭下午三点才在超市买个三明治填饱一下肚子。

　　很委屈，很烦躁，很想哭，很...想楚医生。

　　原来情场得意，职场失意是真的。

　　赵潭潭反应过来的时候看着手里的手机，已经拨电话给楚医生，她刚想挂掉，楚问却接通了。

　　“喂？什么事？”

　　“楚医生你怎么接电话了呢？”

　　“...”

　　“我是说，我以为你还在忙。”

　　“我刚刚回家洗漱了一下，等一下还要去医院忙。”

　　“那你，是不是不能和我一起吃晚饭了？”

　　“没有时间。”

　　“哦，我好像也没有时间呢。”

　　楚问不知道对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应该怎么回复，他刚刚想要睡一下再去医院，结果手机响了，其实他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接了电话。

　　“可是我晚上要吃点好的，我这个时间了才吃一个三明治。

　　这个三明治还是凉的。

　　而且真的不好吃。你知道西街角的小熊烘培吗？那个三明治最好吃啦。”

　　“那你为什么不去买那个？”

　　“因为我还要回单位去不了那么远啊。”

　　“你为什么不吃点热的？”

　　“因为时间不够啊。”

　　“有你给我打电话的功夫其实你可以去买一碗汤了。”

　　“汤？才不要，楼下做的都不好喝。”

　　楚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觉得赵潭潭太娇气了，总是挑这挑那。

　　赵潭潭还在电话里絮叨，楚问只是听着，却越来越不清晰。

　　“好啦，我爬楼梯爬上来了，很厉害吧？十六楼呢！”

　　...

　　“楚医生？”

　　赵潭潭屏息静静听了一下，听到电话那边带点微鼾的平稳的呼吸声。

　　原来是睡着了啊。

　　赵潭潭舍不得挂，甜蜜的笑着，轻轻推开了面前的玻璃门。

　　“赵潭潭！你看你摄像的是什么东西？你得了帕金森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赵潭潭吓得手机都摔了，捡起来已经是黑屏了，也没有办法开机，陈编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喊着赵潭潭。

　　怎么办啊？会不会吵到楚医生了？

　　“赵潭潭！你还慢吞吞的做什么？是不是就知道偷懒？！”

　　怎么办啊？楚医生的号码有些忘了诶。

　　赵潭潭再次忙完已经八点多，她筋疲力尽的给家里打个电话，赵伟国说派司机去接她，她在等车的空档又拿单位的电话给江煜打了个电话。

　　“江煜！我手机摔坏了！”

　　“怎么搞的？不是来这边刚换的。”

　　“哎呀，这个不是关键了，你上我云端看一下有没有楚医生的电话呀。”

　　“楚医生？”

　　“对啦对啦！”

　　江煜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喜赵潭潭对楚问这么上心，但是听她急切的语气还是赶紧切换成她的云端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的密码都是一样的，赵潭潭平时怕忘的东西也都是让江煜备份一份。

　　“有的，你不是开了自动存储。”

　　“哦，那就好。你给我念一遍他的手机号。”

　　江煜念完楚问的手机号，看着这个号出现在记录里的频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和楚医生最近联系很多？”

　　“昨天去吃饭就是和他一起啊。”

　　“那个茅坑里的石头？”

　　“你不要这么说，我会生气。他是我男朋友。”

　　“什么？你们在一起了？”

　　“对啊，是不是很惊喜？快祝福我！”

　　“祝福？你搞懂他和程蔚然的关系了吗？”

　　“就前男女朋友嘛。”

　　“呵呵，你是真傻还是跟我装呢？前男女朋友有必要现在还联系的这么密切？”

　　“那，那就是学术研究。”

　　“学术研究？一个骨科一个心理学？”

　　“江煜！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知道，我不认为你们之间合适。”

　　“江煜！我恋爱你不祝福我就算了还要说风凉话吗？”

　　“赵潭潭，我不觉得你这样自欺欺人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你什么事情都明白，就是自己装不懂。”

　　“我该明白什么？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潭潭，对不起，或许是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潭潭本来想说，她恋爱和他以前的保护有毛关系，但是觉得现在的自己火气也有一点旺，还是不开口比较好。

　　“好了。王叔到了，我要回家了，不跟你说了再见。”

　　赵潭潭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她和江煜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争吵过。最重要的是，江煜说的，她确实都懂。

　　她小心翼翼的对楚问，她很害怕被嫌，她不敢问程蔚然，不敢提及楚健。

　　她变的不像自己。

　　江煜的离开让她心里豁开一个口子，常年依赖的人突然就走了，她束手无策。她渴望自己长大，也渴望重新有温暖来让她依靠，而楚问，她心动的人，正好说要在一起。她没办法拒绝，就如同救命稻草，让她重获阳光。

　　“小姐，这是赵总让我给你买的手机。”

　　“我爸爸嘱咐你的吗？谢谢你王叔，麻烦你了。多少钱啊？我还钱给你呢。”

　　“不用不用，我直接从赵总那里来的，他已经把钱给我了。”

　　“那还是谢谢你呢。”

　　其实赵潭潭从小没有大小姐的优待，因为张玲都是把她当普通家孩子养，除了吃的用的，在生活习惯上绝对不给她养成主仆概念，而且张玲不喜欢有外人常出入自己家。王叔是赵伟国的司机，赵伟国以前又很忙，所以司机很少能接送到赵潭潭。赵潭潭是个没有架子的，所以赵伟国身边的人都是极喜欢这个小小姐的，她能娇气，但是相对的，她完全可以独立，只不过凭个人心情。

　　赵潭潭迫不及待的把卡插进去打开手机，着急的给楚问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

　　大概又是在忙了吧。

　　赵潭潭撇撇嘴，放下了刚买的手机。

　　啊，一点意思都没有。

　　楚问没有被手机摔落的声音吵醒，醒来后看到已结束的通话也没有任何不对，虽然刚开始想打回去问一问赵潭潭还有没有其他事，但是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要到回医院的时候了，快速的冲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回到医院再一次打响战斗。

　　这一天，之前的副院长被正式任命为院长。

　　楚问在台下随着大家一起鼓掌，心里没有波澜。至于自己父亲，楚问也很明白，楚健这些年，过于商业化，已经没有在医学上有显著的成就了。所以那些附势打压的人，他能原谅，唯独赵伟国这个名字，他过不去心里的坎。可能，对赵伟国的偏见，不单单因为这一件事。

　　临近年关，赵潭潭开始忙着准备报社系统的考核考试，自从几次给楚问打电话他都说忙之后，赵潭潭也鲜少主动起来，但是心里却生着闷气，忍不住胡思乱想，楚问之前一次谈恋爱，也是这样的吗？

　　渐渐的，楚问接送程蔚然，和程蔚然一起吃饭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于是她决定，她不会再主动给楚问打电话。

　　而楚问这边，徐文因为各种会议不在医院，楚问的手术多到他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上一顿饭吃过多久了他都不记得，更不要说是给赵潭潭打电话。

　　这一天，医院培训患者心理安抚辅导，程蔚然作为主讲去了一院，而刚刚好，都市报社是此次的报道传媒之一。

　　赵潭潭受命抵达的时候还想着如果遇见了楚医生应该用什么态度，结果一进医院大门就看见楚问和程蔚然走在一起。

　　赵潭潭想装作视而不见，可是同事却叫住了程蔚然。

　　“程医生你好，我是都市报社的，等下培训结束是否可以请你进行一次采访？”

　　程蔚然转身便看到了赵潭潭。

　　“采访？潭潭采访我吗？”

　　问话的记者愣了愣。

　　“程医生和潭潭认识？如果您想的话，潭潭来也可以。“

　　赵潭潭之前是一直盯着冷漠脸的楚问在看，听到王编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之前不都是连名带姓的叫，这时候怎么这么亲切？

　　“是谁都无妨，不过同意采访我也是因为我看在潭潭的面子上。“

　　呵，原来是自己的面子大啊，这捧得可就有点过了。赵潭潭嘴角又是一抽，抬头便看到楚问看着程蔚然一脸若有所，赵潭潭的火气更大了，但是采访对象就是他们的客户，她又不能拿人怎么样。其实经过上一次程蔚然的突然挑衅后，赵潭潭已经有了防备心，更何况这一次有楚问前任和现任这层关系在，赵潭潭完全无法像以前一样看待程蔚然这个人。

　　培训就和所有的培训一样，简单无趣，赵潭潭听的快睡着了，她坐在祝贺旁边，但是祝贺也不跟她说话，整个人都漠视了赵潭潭的存在，她大致也明白了些为什么，也就不主动开口。楚问坐在遥远的第一排，但是赵潭潭想，就是楚问坐在她身边她一定不会和楚问说话。

　　培训后，王编连喝水的功夫都没给程蔚然，一个健步上去就说要开始采访，饶是赵潭潭对程蔚然还有偏见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程蔚然倒是大气的很，慢慢的喝上一口水点了点头。

　　“那程医生认为，普通患者和心理疾病的患者有什么不同？”

　　“心理疾病患者？我认为所有的患者都是普通患者。只不过心理疾病的患者，他们的伤口摸不到看不着，他们封闭自己，需要我们去走进，去感同身受才能真正的和他们沟通。是吧？潭潭？”

　　上一次程蔚然在大会上揭赵潭潭底已经让赵潭潭受到很多一样眼光了，被同事们问起来她只说是高考的时候压力太大。现在，她直视程蔚然的眼睛，像是警告也像是试探。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赵潭潭在传递的信息。

　　程蔚然低头一笑：“所以我很幸运，刚涉足心理学时遇到的是潭潭这样的病人，其实她心底是足够温暖的，我在她的眼里，能看见阳光。”

　　赵潭潭怔住，竟一时分辨不出程蔚然话里的真假。

　　“那程医生会不会自己也有心理受到伤害的时候？”

　　程蔚然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想，然后抬头时，眼底已全是悲伤。

　　“有，和我的初恋男友，楚问分手的时候。”

　　“楚问？”

　　“是的，一院的骨科医生，楚问。我现在还很爱他，也在想办法挽回他。因为我发现，我能让成千上百的人走出失恋的阴影，我自己却不能，我想，我这一个病，只有他能治得好了。”

　　在场留下的医生还有不少，知道赵潭潭和楚问关系的都用惋惜的眼光看着程蔚然，剩下的围观者，也在说其实程蔚然和楚问很是相配。

　　相配吗？两个冷感的人走在一起不就是行走的制冷器，赵潭潭如是想，她多好，一个小太阳还能够融化楚问这座大冰山。

　　不过小太阳真的生气了，等一下也不会去找楚医生，哼。

　　赵潭潭还在想着，没察觉祝贺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楚问和程蔚然在一起三年，大二在一起，大五分手的。”

　　赵潭潭撇了撇嘴没说话。

　　“这些年我就没见楚问和谁在一起过，我曾经想，要不他就是不会爱，要不然，他就是在等程蔚然。”

　　赵潭潭很想转身离开，可是采访还在继续，她只能保持沉默。

　　“他当初，一直不肯说他和程蔚然是谁提的分手，刚开始我们最不看好他们两个，后来我们都以为他们会长久，原来我们都想错了。”

　　“这些都是楚医生的过去。”

　　“呵，过去？你看程蔚然的样子，像是过去了？”

　　赵潭潭默了默，然后坚定的看向祝贺。

　　“他们会过去的。”

　　赵潭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但是她也相信，楚问不会完全没有缘由的就选择了她，因为楚问，是一个认真又负责的人。

　　采访完毕，赵潭潭上去收器械，她正埋着头小心翼翼的操作，程蔚然突然跑了过来。

　　“潭潭，你有时间跟我谈一谈吗？”

　　赵潭潭不说话，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怎么发生的，她明明一直在这里操作，放下三脚架的时候程蔚然的手却突然出现在桌子上，完全来不及让赵潭潭反应。等赵潭潭完全回神的时候，见到所有人都围着程蔚然问伤的如何，而王编的责骂她也没听进去。

　　“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还不是你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