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真》七岳

22、第二十二针

　　楚问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间有人在说话，他本意想离开，却听到楚健的名字。

　　“反正啊，今天就有个结果了，当年你没斗过楚健，这回他走了你也不必委屈了。”

　　“唉，但是不得不承认啊，这老楚在人情世故上比我强太多。”

　　“虽然是这样，但是要不是他真的犯了错也不至于让别人有机可乘。”

　　“哎，老赵啊，老郑他们一家这么大作大闹，可不是你起了什么作用吧？”

　　赵伟国倒也不生气，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楚健自己有错在先，而且嘴都长在别人身上，与我何干？”

　　“你啊，一场手术而已。”

　　“呵，可不止这一点点。”

　　楚问双脚发麻，背贴着墙，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

　　舆论的导向，郑家带着节奏，最终使楚健背负了不好的名声。

　　别人不了解就算了，但是楚问知道，楚健把在医院的地位看的比家庭还重。从小到大，他和随缘无数次的希望楚健放弃工作，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免不了替他难过，一生追求毁于一旦，这种绝望岂是一般人能懂。

　　但是赵潭潭的爸爸，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着实让楚问心里发凉。

　　楚问明白，这些年楚健总是喝的烂醉回来，不是重要人物他也不会做手术，甚至楚健在海外也有个人账户，至于势力方面，不要说是还有别人，单是一个赵家就不是他们能招架的来的，楚健就算有心讨好，赵伟国老奸巨猾甚多年，最看的透的莫过于人心。

　　随缘这么多年盼着老楚回家，这回，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他和赵潭潭，该怎么办？

　　赵潭潭不知道秦明月去找沈末说了什么，还是在别人嘴里知道秦明月已经辞职，她知道了之后就给秦明月拨电话，却没有人接，半天过后秦明月才给她回电话。

　　“秦姐？”

　　“嗯，怎么啦小姑娘？”

　　“你辞职了？”

　　“你收到消息不及时啊，都两天了，我东西都搬走了。”

　　“你怎么，怎么...”

　　“怎么辞职是吗？不怎么，就是不想再看见那个混蛋了，之前对他还有些留恋，现在我提到他的名字就恶心。”

　　“那...你和史大哥？”

　　“嗯，我想去找他，跟他求婚，只要他还要我。”

　　赵潭潭不知道秦明月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敢问，她只是很奇怪，就几天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变了。

　　“潭潭？”

　　“嗯？”

　　“你哭了？”

　　“没、没有。”

　　“潭潭，你爸爸是潭岭的赵伟国吧？”

　　“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一个富二代啊。”

　　“我不是富二代！”

　　“嗯，我知道，你就是你。我问你，楚问知道吗？”

　　“楚医生？他知道啊，怎么了吗？”

　　“呵，没什么，我想，他可能比较讨厌铜臭味。”

　　“楚医生？”

　　“潭潭，谈恋爱，一定要给自己留活口，一定要追求平等，一定不要只付出不求回报，懂吗？”

　　“秦姐...”

　　“姐姐我这都是凭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你给我记劳了！”

　　“秦姐，我还能找你吗？”

　　“找我？好像有点难。”

　　“嗯？”

　　“我啊，不是说了我要去找他了吗？”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我们会一起回来。”

　　“嗯，那秦姐你保重。”

　　“好，你也要幸福哦小丫头。”

　　和秦明月打完电话，外面已经昏暗，单人间的病房里还有一些余晖，坐在病床上默默哭泣的赵潭潭看着格外孤独。

　　楚问这一天，也是这样偷偷的来看她。

　　最近会议很多，科室忙的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赵潭潭来找他也总是说两句话就被他打发回去，信息他也没回过，他有些感谢工作的繁忙，好不至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赵潭潭，但是他经常路过赵潭潭病房时忍不住停下来看一会儿。

　　今天她哭了，楚问已经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转身继续工作。

　　赵潭潭出院这一天，赵伟国开车来接她，她却一步三回头。

　　“你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

　　“爸，你说楚院长的事会不会波及到楚医生？”

　　“楚医生？”

　　“就是楚院长的儿子楚问啊。”

　　“啊，那个小子啊，你怎么那么担心这个他？”

　　“我就是，就是腿受伤了，人家很照顾我。”

　　在所有父亲眼里，一个男生对自己女儿好就是有企图，赵伟国瞬间升起了防备心。

　　“潭潭，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但是爸想让你找一个工作稳稳当当，能有时间陪你的，你说老师怎么样？”

　　赵潭潭听出了赵伟国的意思，但是她也明白，最近家庭气氛很好，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破坏。

　　她昨天去找楚问说自己就要出院，可是楚问没有一点舍不得，而是一直看自己手里的病例，只敷衍的嗯嗯的回答。

　　“你能不能理理我啊？哪有你这样子谈恋爱的？”

　　“我真的很忙。”

　　“忙的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吗？”

　　“在医院和你一起吃饭影响不好。”

　　“为什么和我吃饭影响就不好了？”

　　终于楚问被问的不耐烦，啪一声合上了病例，看着潭潭严肃的说

　　“赵潭潭，我爸的事情刚刚才有个结果，我压力很大。”

　　赵潭潭嘟着嘴点点头。楚问看她的样子终是舍不得的摸了摸她的头。

　　“你乖啊？”

　　赵潭潭瞬间心里像是被灌了蜜糖，只因为楚问这样难得的温柔。

　　“那你明天来不来？”

　　“如果有时间的话。”

　　可是他还是没有来。

　　其实楚问在下了一场手术后直接匆匆的去了赵潭潭的病房，却在门口停下了，因为他看见赵伟国在帮赵潭潭收拾行李，他转身又走了。

　　后来的楚问都会承认，有些事情自以为没办法面对，其实只是当时还不够爱。

　　赵潭潭没有跟着秦明月辞职，而是继续在都市报社，虽然同事们都笑颜相对，但是她知道因为秦明月对她的格外开恩，很多人都对他们有不满。

　　不是非要在这里不可，可是赵潭潭咽不下一份工作还干不到一年的气。

　　可怜她又每天开始拎设备，跟在别人的背后跑来跑去。

　　她每天都会给楚问发微信说自己这一天都做什么了，因为打电话楚问都接不到。其实微信楚问大多也不会回，但是每天十点左右赵潭潭都会收到他发的晚安。

　　赵潭潭已经很满足了，她觉得这是他们相处的独特方式。

　　步步谦让。唯独没想过自己多卑微。

　　这天赵潭潭刚跑外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从办公室走出来沈末拽回了那个秦明月坐过的办公室。

　　“我问你，明月去哪里了？”

　　“秦姐？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她处处帮着你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赵潭潭问过秦明月她会去哪里，秦明月只说自己会去找史关，后来只给她发了两个人的合照就不再有联系，赵潭潭怕刺激到沈末没敢给他看。

　　她这才注意到，沈末不如之前看起来意气风发，下巴已经有一点胡须，领带也歪的，虽然还算整齐，但是比起以前的他，现在算得上是颓废了。

　　赵潭潭意识到一点什么，但是安慰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总，我，我先出去了？”

　　沈末精神恍惚的点点头。

　　赵潭潭突然想起来平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沈末，不如这一次将楚健的事情问清，看看有没有挽回名誉的方法。

　　“那个，沈总，我想问问关于一院楚院长的事情。”

　　“一院楚院长？”

　　“是，楚健，楚院长。”

　　沈末上下打量了下赵潭潭，尽管表面颓废，但眼神里还是一样犀利。

　　“你不是赵伟国的女儿吗？”

　　“是啊！你怎么也知道？”

　　“回家问你爸去。”

　　沈末说完便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赵潭潭看着怪气的，活该秦姐甩了他。

　　问她爸？和赵伟国有什么关系！

　　赵潭潭拉开门就出去了，气鼓鼓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越想越气愤，拿出手机想跟楚问诉苦。

　　很神奇的这次楚问居然接了。

　　“我说过上班时间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在忙。”

　　“对，对不起楚医生，我...”

　　“有什么事情快说。”

　　“...我没事了，就是，就是想你了。”

　　楚问赶着去接一台手术，听到赵潭潭说这句话却停下了本来在跑着的脚步，他皱着眉头捏了捏太阳穴。

　　“我真的很忙，你别任性，嗯？乖一点。”

　　语气虽然软下来很多，但是赵潭潭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很想哭，她忍着眼泪拿着手机点点头，突然想起楚问看不到，于是像蚊子叫一样嗯了一声。

　　楚问直接挂了电话，他害怕自己耽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手术室了，换衣服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心神不宁，他不是没听出来电话里赵潭潭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他也有些歉疚自己刚开始语气不太好，把工作的压力发泄到她的身上，但是他没想过赵潭潭会哭。

　　“楚医生？手套。”

　　楚问镇定了一下自己，决定术后给赵潭潭打个电话吧，确实忽略她太久了。这么想着，总算能冷静一些。

　　赵潭潭是有一些委屈了，秦姐的话，爸爸的话，最重要的是楚问的态度，她本来都把抱怨挂在嘴边了，却没说出口，她知道楚问忙，不忍心再给他压力。

　　赵潭潭失魂落魄了一天，同事忍无可忍的说了她几句，她居然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几个人上去安慰，剩下的人都看戏一般摇摇头，果然是个娇气女。其实他们哪知道，这场恋爱赵潭潭真的有些憋屈。

　　临下班的时候赵潭潭很意外的收到了楚问的信息，约她晚上一起去吃饭。赵潭潭终于没那么难过，但是也还在生气，几次编辑好了拒绝的话，然后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个好字。

　　楚问今天还要连值夜班，所以定在医院附近的西餐厅，还算安静一点。

　　他到的时候赵潭潭已经到了，看见他的时候她眼睛里欣喜的光不是假的。

　　只是她在拿着手机打电话。

　　“菲力牛排是吗？我都不记得我吃过。嗯，我知道，奶油蘑菇汤嘛。好了好了，我又吃不了那么多，我不说了再见！”

　　赵潭潭笑意盈盈的看着楚问

　　“你来啦，我朋友说这家的菲力牛排是最棒的哦，奶油蘑菇汤也很浓，甜点我记得，草莓慕斯超级好吃！”

　　“不用麻烦，我一份黑椒意面就够了。”

　　赵潭潭飞快的看了一眼服务生，挡住嘴巴把身子稍稍往前一探小声的对楚问说：

　　“我朋友说这家意面一定不要点，面做的很软，不正的。”

　　“女士，我们的意面也可以做的硬一点。”

　　赵潭潭尴尬的冲服务生笑了一下。

　　“呵呵，那，那就菲力牛排，草莓慕斯，黑椒意面，诶？你喝什么？”

　　“我就喝水。”

　　哦，那就一份奶油蘑菇汤。

　　直到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远，赵潭潭才嘟起嘴抱怨。

　　“出来吃不吃一些好吃点的，楚医生很好养哦？我朋友都说这里意面真的不好吃。”

　　自从进入医院开始，对于楚问来说，食物只有能不能吃。

　　“你哪个朋友那么娇气，而且也没叫你吃。”

　　赵潭潭想如果告诉江煜有人说他娇气，他大概会抬一抬下巴，用王之蔑视的眼神瞪回去吧？想一想这个场面有点可笑。

　　楚问看着赵潭潭出神的上扬了嘴角不太高兴，因为他刚刚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黑椒意面上来的很快，楚问没吃，打算等一等赵潭潭。

　　“你快吃呀，一会儿不好吃了。”

　　“没关系，等一等。”

　　“你不会是没食欲了吧？这家黑胡椒味道也不好，你知道西邻路吗？那边有一个西餐厅做的黑椒意面才叫正宗呢，我和我朋友总去那里吃，提他的名字有打折哦。”

　　“嗯，那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煜，你见过的，好记得吗？”

　　楚问点了点头，却没看赵潭潭。

　　“他很研究吃？”

　　“那个家伙嘴才叼呢，从街边摊到高档餐厅，他都能找出来最好的，亏了他，我都没怎么犯过胃病，吃的也都是很好吃的。”

　　赵潭潭刚说完话她的牛排就上来了，楚问看她拿起了刀叉自己也拿起叉子开始吃面，但是他吃了两口却发现对面不太对。

　　“怎么了？”

　　赵潭潭很尴尬的笑了笑。

　　“我，不太会用刀叉...”

　　“你以前不吃牛排？”

　　“不是...以前都是有人给我切好了...”

　　楚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里不喜，却不是因为她的娇气，而是想到她不会的原因应该是被别人宠惯，这样心里就不太舒服，但还是取过牛排给赵潭潭切成块。

　　两个人刚刚在一起，圈子也不同，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更何况楚问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

　　这顿饭吃的达到了真正的安静。

　　楚问早就吃完了意面，赵潭潭还在小口小口的喝汤。

　　“我要来不及了。”

　　“那，那我不吃了。”

　　“不用，你继续吃，别浪费了，我先回医院，你到家发个信息给我，别太晚。”

　　“我还是不吃了吧，我跟你一起走。”

　　楚问皱皱眉头没说话，她吃的太少了。

　　“今天我请你吧楚医生，我说了好几次了要请你吃饭的。”

　　“不用。你不打包吗？”

　　赵潭潭看了看剩下的东西摇了摇头。

　　“拿回去味道就变了，还是不要了。”

　　赵潭潭没有说，她不想拎着一兜子吃的和楚问一起走，也太破坏约会气氛。

　　“我送你去车站。”

　　“好。”

　　赵潭潭故意走的慢一点，她和楚医生的约会也太短暂了。

　　楚问耐着性子陪她走着，却频繁看时间，终于忍不住了拉着赵潭潭的手加快了速度。

　　“快一点，我真的没时间了。”

　　赵潭潭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心里暗自窃喜着，步伐也随着楚问快了一些。

　　两个人刚刚走到站牌就来了辆可以到赵潭潭家的公交车。

　　“诶，这个车到我家的。”

　　“嗯，注意安全。你先上车我再走。”

　　赵潭潭不舍得点点头，一只脚刚迈上台阶就缩了回去，楚问不解的看着她。

　　“师傅麻烦你等一下。”

　　赵潭潭冲公交司机微微鞠了一躬就转身极快的跑到楚问面前，轻轻的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一下他的，又立刻转身回到公交车上。

　　直到公交车已经看不见了，楚问还是没有缓过神。

　　而赵潭潭在车上美滋滋的笑着，这才算是约会嘛。

　　本来着急回医院的楚问，却边走边摸着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着，随之而来，有些回味和不舍得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