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异色之瞳》山海残梦生

59、林清辉-看花花蝴蝶如何变成女王蜂

　　应该信任原随云吗？

　　林清辉披着浴袍蜷在沙发上，强迫症一般，仔仔细细地擦着头发。毛巾裹住微卷的长发，反复揉捻着，发出“吱喳吱喳”细细碎碎的声响。再这么擦下去，林清辉能把自己的头发擦成一团干稻草，但是她停不下来地一直擦着，仿佛重复着单调的动作时，她的答案就会跟着水分从三千烦恼丝里挤出来。

　　就像很多年前，她近乎无意识地站在不断喷着冷水的花洒底下，停不下来地反复洗刷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把原本光洁柔软的皮肤刮出了一片一片的出血点。

　　后来那些出血点结了痂，像昆虫的硬壳，像蛇的鳞片。

　　刚刚浴缸里的热水泡软了皮肤，也把她的心泡软了。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骄傲的Selina还没有死透，她还会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还能相信谁？

　　但是终于，Selina还是死了。

　　她死于自己的天真。她以为自己既然已经足够聪明，高三的题山书海没能压垮她，远赴重洋在语言、文化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仅活下来，还活得风生水起，阅尽春色，所以回到原本熟悉的城市，也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但是，迎接那个天真的Selina Lin的是什么呢？

　　林清辉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毛巾恶狠狠扔在地上。

　　她站起来，走到客厅的穿衣镜跟前，一松手，让浴袍滑落在地上。

　　镜中的胴体凹凸有致，丰满圆润的双乳，平坦的马甲线鲜明的小腹，还有修长的双腿，白皙水嫩的皮肤在昏暗的房间里仿佛能发光。这具身体美得像神怪故事里突然出现在主角梦境中的妖怪，和很多年前在校园露天舞台上大跳街舞的天真的Selina的身体别无二致。

　　林清辉怀念那个时候，飘着披萨饼、烤肉、啤酒气味的夏日空气里，她的同学们：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孩子，还有化妆还不怎么利索的女孩子，合着音响里震耳欲聋的乐声，叫着她的名字“Se-lin-na~ Se-lin-na~~”

　　那时的她，是“花花世界里的花花蝴蝶”。

　　这曼妙身体是让很多曾经或者位高权重，或者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死的不明不白的原因。但第一个受害者，是Selina本人。

　　终于，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原随云如约向她发来了一条密信。那里面是破解朱文圭的秘密账户的秘钥，是她在朱文圭身边这些年想得到但始终没能得到的东西。

　　林清辉抓起浴袍把自己胡乱裹起来，抱着电脑歪在沙发上。

　　“谢了，学长！

　　要和你的cute little angel□□快乐白头偕老哦~~ x.o.x.o”

　　林清辉手指翻飞如蝶，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敲下了这行回复。

　　破解所有防护，然后黑进朱文圭的秘密账户的过程十分顺利，但看着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林清辉的心还是狂跳起来。当她终于在一个叫做“CUNT”（注1）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时，她不得不起身开了一瓶葡萄酒。连喝了两大杯之后，她终于有勇气正眼看那些视频的预览图表。

　　日期最早的视频，是还穿着白T恤和牛仔短裤的Selina不省人事地躺在宾馆豪华的大床上，旁边是那个恶心的谢顶啤酒肚。日期最晚的视频，是林清辉浑身溅满了鲜血，手里一把亮闪闪的手枪，骑在□□面目模糊的老男人身上。

　　从把自己的身体擦到流血，到身上唯一的衣服是别人的血，林清辉在Selina的尸体里复生了。可是朱文圭握着她最不堪的秘密，挟制当年哭哭啼啼的Selina，也挟制了后来再也不会流泪的林清辉。

　　林清辉带着醉意一笑，退出了文件夹，然后，再依次打开别的文件夹，只要扫一眼觉得有用的，就下载下来。

　　不知不觉一整瓶红酒喝完了。

　　林清辉长长出一口气。指尖轻盈地敲动键盘，屏幕上的光在涂得晶莹鲜红的指甲滑动闪烁。

　　几分钟之后，林清辉闭上眼睛。那个叫做CUNT的文件夹，随着朱文圭的整个秘密账户，在海外的某个服务器上彻底消失了。从此以后，她的过往再无人知晓，她为朱文圭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就算华真真他们后来察觉到朱文圭应该有一些很要紧的秘密，他们也不会找到这个已经消失、彻底从服务器上抹去的账户了。

　　从此之后，她不会被任何人要挟，不会被任何人踩在脚下。

　　当然，学长可能也会很开心吧。之所以肯和她合作，还不是因为学长也知道朱文圭手里握着原家的把柄。

　　林清辉合上电脑，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借着酒意，时而狂笑时而恸哭。她哭当年的Selina再也回不来，也笑终于能让她安息。

　　Selina的冤魂不会来折磨现在的她了。这是她能为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所做的最好的事。

　　……不过，学长真的完全值得信任吗？

　　这是第二天凌晨，当林清辉带着宿醉的头痛在沙发上醒来时头脑中的第一个念头。那个CUNT文件夹，会不会也被原随云复制保存到了某个地方？就像此时此刻她的硬盘里同样存着十几个能让原东园和原随云好好喝上一壶的秘密。

　　想破解朱文圭的秘密账户，需要一个电子秘钥，还需要一个朱文圭亲自看管的验证密码生成器。她在方思明、朱文圭、原随云对峙的时候，从朱文圭的保险箱里偷出生成器，所缺的仅仅是那个电子秘钥。但是，以原随云的技术，既然能破解电子秘钥，绕过验证密码生成器，直接访问朱文圭的秘密账户，或许也不成问题。

　　林清辉懊恼地探口气。她还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摆脱过去。

　　她喝了一大杯水，接着开始洗脸、敷面膜。昨天哭着睡着对皮肤造成的微小损伤需要弥补，而对于原随云，现在的她同样有能力防范。

　　几个星期后，林清辉在应天市的机场遇见了原随云。那个时候已经是初秋。不出所料，原随云身边坐着方思明。

　　两个人一同穿着花色相似的短袖衬衫，一同晒黑了些，一同满脸仿佛蓄着千言万语的笑，一同并肩坐着。方思明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和原随云说什么。

　　“你把我当成小黄鸭了吗，（注2）”原随云忽然大笑出声。“每一行代码都要跟我解释一遍？”他接着凑到方思明耳边，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你叫了那么多遍‘随云’，还没有叫够？”

　　“你这人可真难伺候，我不说话的时候你嫌我闷，告诉你我在做什么，你又嫌我话多！”方思明气得脸红，用胳膊肘撞原随云，可是眼角的笑纹都渗进了眼睛里。

　　“嘿，翻脸不认人……”原随云反手抓住方思明的胳膊，“当初是谁说要和我好奇想学的来着？”

　　方思明正要继续和原随云闹，余光瞟见在不远处林清辉正津津有味观赏两个幼稚鬼撒狗粮，立刻动作僵住，对原随云低声道：“林清辉怎么在这里？”

　　林清辉对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径直向原随云和方思明走去。

　　“学长的气色可真好。就连小方都很精神嘛。”林清辉眯着眼睛来回打量着原方二人，“怎么，学长这是无事一身轻，给男朋友当陪读去了？”

　　“不是。”尽管原随云否认得很坚决很自然，但方思明照样因为做贼心虚，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不打自招，直接动手去捂原随云的嘴，生怕他轻轻易易地就把“未婚夫”这三个字说出来。

　　林清辉终于被狗粮噎得胸闷。

　　“那清辉到这里，总不可能是专门和我辞行吧？应天市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管了。清辉，我觉得我妈说得没错，男人到了三十岁，确实会想着要安定下来，少冒些无谓的风险，好好成家立业。”说完抬起左手搭在方思明肩膀上。方思明仿佛被拎住后颈的猫一样当场僵住。两人无名指上的同款铂金素戒相应生辉。

　　林清辉从来没见过这么随时随地都能洒出来一万吨狗粮的操作，恨不得脱下恨天高把原随云的脑子扎个对穿。

　　“是，我替朱总接个客人。”林清辉带着几分得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朱高炽，朱总。”

　　原随云风轻云淡地点点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看来你和朱高炽都很危险。”

　　林清辉立刻发觉原随云话里有话：“学长是说我们都很dangerous，还是说我们都in danger”

　　原随云笑而不答，只说：“学妹，好自为之。”

　　“那么，学长也是一样。”林清辉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你们的喜酒我就不喝了——噎得慌！”

　　注1：cunt 名词，婊子

　　注2：这是原总在教明明写（当）代（黑）码（客）。有一种调试程序的方法叫“小黄鸭调试法”，就是把程序一句句解释给别人听，这样有不合理的地方就会在解释的过程中发现给，如果没有听众就随便解释给一个物件听比如小黄鸭。但是原方可以互相解释给对方听，并不需要小黄鸭。像我这种，就是“方思明立牌调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