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至》施庸

27、爱恨与否

　　到底是沈棠先看见了他，“北庭，你回来了。”
　　像是受到蛊惑般，不自觉就走了过去，当反应过来时，又是暗自嘲笑自己。
　　虽然顾北庭还是一脸的平静，可沈棠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微仰脸，问道：“怎么了？”顾北庭盯着那双清明却又自带艳意的桃花眼，沉默不语，只是低下头，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将沈棠的衣领收紧了些，而后才道：“外边冷，师傅别着凉了。”
　　由于十年的相处，沈棠早已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也就安安静静的任他整理。“近来办了些事情，”顾北庭整理好衣领，又望着沈棠笑，“怎么，师傅想我了？”果不其然收到沈棠的一句。
　　“胡闹。”
　　顾北庭听到后，嘴角的笑容更大了，那快要裂开的苦涩之情。“师傅……”顾北庭轻唤道，“我有一心事。”饶是沈棠再迟钝，也听出顾北庭语气里的不对劲，下意识拉了顾北庭的衣袖，脸上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你是不是杀了我的父母？你救我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是不是真的？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想要听到他的回答，可……他又是否能承受那些真相
　　的过于□□和残酷呢？
　　“我……有一心悦之人，但他又做了让我神伤之事，我不知，自己对他是该爱还是该恨。”顾北庭缓缓道，又像是怕听到回答似的，“算了，师傅向来不问世俗爱恨之事的……是我多事了。”
　　“都可以。”
　　“什么？”顾北庭惊讶地睁大眼。
　　“我说，都可以。”沈棠又重复一边道，“只要你愿意，爱得无所畏惧可以，恨得毫无保留也可以，只要你愿意。但是北庭，你心存犹豫，不就说明你心中早有答案吗？”话音刚落，就被顾北庭猝不及防抱住，“师傅……真是狡猾，给我这么棱模两可的回答。”沈棠看不清顾北庭的表情，但看到顾北庭今日一系列反常的表现，知道顾北庭应该都是为了那心悦之人。
　　从小到大，顾北庭凡事都喜欢独自默默的承担，大多时候都冷冷的，偶尔只会在自己面前撒撒娇，但失态绝对是今天第一次。看来北庭是真的喜欢那人呢，沈棠拍拍顾北庭的后背，像给小孩子安慰似的，北庭长大了，都有少年的烦恼了。沈棠欣慰的想。
　　顾北庭感受着沈棠的安抚，轻轻的，淡淡的，安静的，就像沈棠这个人一样。世人都说沈棠高深莫测，难以揣度，但他看到的是哀乐全写脸上，生活为人简单干净得透明的沈棠；外界皆传沈棠清高孤傲，与人疏离，但他接触到的是不善于外人交谈，但其实外冷里热，温柔安静的沈棠。可正是太了解他，顾北庭才会失望，因为清醒的明白，这个安抚的性质的单纯，不带其他多余的情感。
　　可是。
　　即使如此，他依旧放不开这个怀抱。

　　隔日钟迟明与程雨瑶前来探望。
　　喝茶谈天间，程雨瑶眨着水灵灵的双眸，疑惑的问：“阿棠哥哥，白宫今日出了什么事吗？”
　　钟迟明也颇为担忧，“是啊，我与雨瑶一到白宫，就看见哭成那样……”
　　沈棠略一皱眉：“哭成哪样？”
　　“眼泪跟开了闸的水似的，怎么劝也止不住，那个叫怀瑜的弟子还和几人抱成团再哭……大弟子怀瑾真在教训他呢……”
　　别说钟迟明说不下去，沈棠也没脸再听了，那混乱的场面他多少想象到了。堂堂天界第一宫的弟子，哭成那脓包样，说出去都丢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棠吐出几个字“我立下遗嘱了。”随即几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只好调转话题“程翊和何构他们呢？”
　　程雨瑶：“自群神宴后就有些不对劲，可能又要祸害哪家仙子了吧。”
　　沈棠：“……”朋友都活不长了，还想着美人，呵。
　　钟迟明：“何构说要去人间烧香拜佛，顺便去求一瓶包治百病的神仙水，宁行风也跟着去了。”
　　沈棠：“……”自己就是个神仙，还去拜神仙，呵。
　　一个没良心得令人发指，一个傻缺得冒泡，真是一言难尽。几人又陷入了迷之沉默。秉承着尬聊也是聊的程雨瑶甜笑着问沈棠：“阿棠哥哥猜猜我的裙子是什么紫？”
　　嗯，尬聊功力深厚。
　　钟迟明举起茶杯轻抿一口，掩住唇角的笑，对于沈棠来说，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
　　见沈棠答不上来，程雨瑶笑得更欢，“是浅紫啊，阿棠哥哥可真是……不懂。”最后二字，带着点点娇羞。
　　什么浅紫？还有什么深紫，蓝紫……真是复杂，沈棠皱着眉头，但还是道：“你知道我不懂这些的，但很好看。”少女的脸一下子通红，咬着唇瓣道：“真的吗？”
　　“嗯。”沈棠面不改色的点头，他确实觉得紫色很好看啊，但雨瑶为什么是那个表情？喝了一口茶，不经意撇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顾北庭的眼神，他一下子怔住了。
　　那样直勾勾的眼神，定定的落过来，带着隐隐的怒气。
　　“我有一心悦之人。”
　　不知怎的，沈棠一下子想到昨日顾北庭的话。难道，沈棠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程雨瑶，便猜想到了几分。
　　北庭眼光不错啊，直接喜欢个最漂亮的，沈棠想，反正自己时日不多，若还能看到北庭有个好姻缘，自己去见他的父母，又能少几分愧疚吧。
　　于是，不善此事又想撮合的沈棠，采取了最直接的做法。
　　直接问。
　　“雨瑶尚有订亲的人家？”
　　“……”
　　“……”
　　“……”
　　好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其余三人瞬间被突然发问的沈棠惊得呆在原地。钟迟明最先反应过来，他温声道：“阿棠，你这是怎么了？”他说时，手中的茶杯还在发颤。
　　沈棠平静的点头，却又说出一番让人惊掉下巴的话，他斟酌道：“我想，向程家提亲。”
　　“啪。”钟迟明手中的茶杯终于不出所料的碎掉了。钟迟明却像不知道似的，依旧面色温润，“阿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棠看了一眼顾北庭，见他浑身颤抖，努力的在隐忍着什么。
　　师傅，我昨日才隐晦的表明心意，你今日就向别人提亲，可真是好样的！沈棠当然不知道顾北庭内心的怒火滔天，酸醋翻转，还以为他是太激动了，看来自己这个举动是正确的。
　　沈棠收回视线，坚定的点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