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至》施庸

26、残酷的真相

　　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进入了魔界重地，即便如此，顾北庭还是戒备得提防着四周可疑的埋伏。一路走到大殿中央，就看见前方负手背立的身材高大的男子。
　　顾北庭正准备表明自己的来意，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得不到就强抢的念头。男子这时缓缓转过身来，接下来一声硬铁撞击地面的声响响彻整个大殿。男子单膝跪在顾北庭面前，那一声响动，便是男子盔甲撞击地面所发出的。
　　男子微垂着头，脸部英俊硬朗的线条绷成直线，带着几分庄重肃穆。顾北庭虽匪夷所思，但也保持着面上的镇定。
　　“在下顾北庭，此次前来是想……”
　　“叶某恭候魔君大人回城。”
　　就算是再镇定的人，也被这一出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道“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不明白？”叶定寒起身，一挑浓眉，“魔君大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总会独自前往莫城来找叶某？”
　　顾北庭道：“我想向叶将军借万化炉，来救一人。”
　　“原来是这般，看来是冥冥之中有命运将你送回了魔界。”叶定寒沉吟一番，“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您。您就是我们的魔君大人。”
　　心一沉，“将军如何得知？又这么笃定？”
　　“想必大人一路走到殿中时，就已经注意到其他魔族的反应。他们是不是一律都对你有所避让，甚至恭敬？这是因为魔族能够感应受到自己同类的气息，而对于拥有龙族血统的魔君后代，自然更是敏感敬畏。”
　　顾北庭沉默，怪不得他会畅通无阻的就见到叶定寒。见顾北庭不再说话，心知他已经是默认了这个事实。叶定寒露出了一个细小的笑容，使他原本俊朗威严的脸多出几分和煦来，“大人，我找了你很久。如今你能回来，是乃我魔界一大幸事，你我二人携手定能实现前任魔君多年来的愿望，替魔族讨回公道……”
　　顾北庭不顾叶定寒渐渐兴奋起来的语气，面无表情的打断，“我只是想来借万化炉一用。”
　　“这万化炉本就是你父亲的，何来借还之说？”叶定寒正说着，突然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沉下脸来，“你不愿意回到魔族？”
　　“是。”
　　顾北庭干脆的回答，“只想救一人，留在他身边，再无其他。”
　　叶定寒冷笑一声，“什么人这么重要？让你不顾自己的族人，还甘愿不要自己的身份？”
　　像是触到什么柔软的回忆，顾北庭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情不自禁柔和下来，语气也缓了几分。
　　“那人救我于混浊之中，给了我一切。在我心中，他胜却世间万物。”
　　叶定寒观察着顾北观察着的反应，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于是道“不知可否告知姓名？他既是大人的恩人，便也是我全魔族的恩人。”
　　“不必了。”忌惮于沈棠在天界的身份，但又感激于叶定寒的心意，想到他又是父亲生前的得力部下，心中又无端多了些许信任之意，便只报了个名字。“他叫沈棠。”
　　“沈……棠？”
　　叶定寒又重复了一遍，平静的脸上泛起波澜，变化不定，“天界战神，沈棠？”没等顾北庭回答，叶定寒又像是强忍着极大的愤怒，继续道：“当真是……孽缘啊！”
　　“你可知他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当年神魔一战，他亲自缉拿你父母回天庭，不久你父母就死在了天界之中。如今，你却为了他连族人都弃于不顾，身份都不愿承认？”
　　“怪不得这十年来我寻你不得，原来早就被他带走了去！这沈棠真是高明啊，让你认贼作父，让你忠心不二。给了你一切？明明你的一切都是他亲手毁掉的！之前你说你叫顾北庭？呵，北庭。北庭之地，极尽荒凉僻远。若不是他步步紧逼，你父母为保你性命，你怎会流落在外？沈棠这个无耻小人！”
　　“够了。”
　　若是在以前，谁敢在顾北庭面前说沈棠半句不好，他定要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但现在他被叶定寒那番激烈且信息量巨大的话语冲击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留下这有气无力的，够了。
　　叶定寒不再说话，看着顾北庭惨白的脸，以及眼中愈加深沉的墨色，明白他现在的混乱。昔日恩师是杀父仇人，在乎的一切藏着残酷的事实，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叶定寒抱胸站在一旁，她在等待，等待顾北庭的回答，以及选择。
　　大殿内静悄悄的，萦绕着压抑的气氛。顾北庭已经冷静下来，冷声道：“多谢叶将军告知。但，北庭还是想将军借我万化炉，望将军成全。”
　　叶定寒既不恼，也不劝阻，这确实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却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虞欢，取万化炉来。”
　　一年轻女子从后殿走出来，双手呈上一个玲珑娇小的银炉。炉盖上盘卧着两条衔着红珠的蟠龙，祥云的纹路雕刻在炉子周身，点缀着朱砂，仿佛燃烧的云海。顾北庭收入乾坤袋中，目光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经历过。有礼的拱手作揖，“多谢将军，改日定当回报。”
　　叶定寒不甚在意的摆手。顾北庭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被叶定寒叫住道，语气里满满的唏嘘。
　　“魔君大人。您这样，是要吃亏的。……若你的付出没有回报，您这样又是否值得呢？”
　　顾北庭身下一顿，声音没有起伏，道：“将军若有一天也遇上那么一个人，就明白了。”
　　叶定寒笑着摇头，“但愿叶某永远不懂。叶某只有一句话希望大人记住，无论何时，魔界永远恭候您的归来。”
　　顾北庭不语，飞身离开。
　　半刻后，虞欢目视前方，黑色衣裙衬得她的脸愈发冷艳，别有一番风情，“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
　　叶定寒听出她的揶揄，无奈的摊手，“不然如何？三言两语间，我就看得出他和他老爹一个样，强硬固执。况且。”带着无奈的眼眸瞬间变得莫测起来，“况且，该让他吃一番苦。只有深情错付，才能看清人心凉薄；只有撞了南墙，才会知道回头。”
　　虞欢又道：“不过他此次前来，也是十分巧合。”
　　叶定寒认可的点头，“没错。看来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促成这一切的发生。”

　　怀着复杂的心情，浑浑噩噩的回到小屋。顾北庭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庭院的沈棠。那人依旧是一袭白衣，眉眼如画，自成一道风景。狠狠的吸引着他的视线，拨动着他的心。
　　但此时的他，该怎么面对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