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洛华》江汐月

17、怀璧其罪

　　“我中容国有一名将，骁勇善战，爱民亲和，民间口碑甚佳，名曰辛怀。
　　景和三十二年，也就是距今大约三百年前，西北方的巫咸国来犯，乌素之战，也就是在这个地方，辛怀将军率十万将士三败巫咸。本来胜局已定，不料，相国比昭收受了巫咸国使臣的贿赂，竟在此时联合朝中□□势力诬陷辛怀将军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那时的国君景帝昏庸无道，听信奸佞谗言，断了辛怀将军的支援。内外夹击之下，辛家军十万将士覆灭，辛怀将军也含恨自刎。”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这大抵又是一个爱国忠臣和一个昏庸国君的老套故事。天下的君王虽然表面上都以好忠正、远小人自居，但是实际上没有几个能够做到。

　　申无胥接过话茬，恍然道：“所以说这墓城的主人就是你口中的这位辛怀将军？”
　　“正是。”
　　申无胥欲继续发问，贺子洲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小姑娘，让她继续。
　　小姑娘接着叙述道：“辛怀将军曾是当时七皇子的武艺师傅，七皇子感念师徒情分，暗地派人到战场为将军收尸。可据回来的人禀报，不到月余功夫，十万将士竟全部消失在了黄沙之中。派去的人也只寻到了辛怀将军的佩剑—斩璧。后来，七皇子就把斩璧剑一直秘密带在了身边了。”

　　“没过几年，巫咸国贼心不死，又来侵犯。虽说经上一战，两国都伤了元气，可朝中被相国比昭搞得乌烟瘴气，早就没有了可用的将才，外强中干。无奈景帝只好派七皇子出征。七皇子虽得辛怀将军教诲，可两军实力相差太大，中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退到此处，也就是辛怀将军自刎的战场乌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时七皇子与巫咸的将领鏖战，不敌落下马来，就在敌方将领要取七皇子性命之时，斩璧突然飞出剑鞘，霎时间，战场上风云突变，那斩璧剑好像变成神兵利器一般，不需人掌控，便能所向披靡，杀敌千里，一把利剑敌得过千军万马。最终凭借着斩璧的力量，七皇子平息了西北战乱，也因此成为了中容新一代国君。
　　人人都道七皇子神勇，但是七皇子却觉得是得了辛怀将军的庇佑。于是七皇子在即位后，感念辛怀将军的功德，便在战场旧址秘密修建了这座墓城。”
　　凤凰道：“只是这样？”
　　小姑娘回道：“是，也不是。开始的时候这里确实只是一座普通的陵墓，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
　　“是何变故？”
　　“这场仗大胜以后百姓终于得以休养生息，中容国在新任国君的统治下也慢慢恢复了元气。这本是好事，可自七皇子入驻大内，皇宫中却接连发生惨案，上至宫妃大臣，下至太监宫女都没逃得过毒手。
　　仵作验尸的时候说死者皆是被利器所伤，伤口在脖颈处，应该是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亡。但奇怪的是这些死者的尸体干瘪惨白，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样，一滴血都不剩，死状甚是恐怖。而案发现场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流血的痕迹。一时间，人心惶惶，鬼神怪力之说四起。
　　不想，一日国君起夜，窥见骇人一幕，揭开了真相。”
　　我连忙追问：“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小姑娘道：“国君发现竟是那斩璧剑竟偷偷飞出剑鞘，饮食活人鲜血。国君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立下赫赫战功的宝物竟一夜间变成了一把嗜血成性、滥杀无辜的邪物。于是，国君便请出先代国师想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先代国师认为斩璧是辛怀将军的佩剑，归宿自然应该在辛怀将军的身边，于是先代国师便带回了斩璧，欲与将军的衣冠冢合葬。起初，以先代国师的修为还可以镇压得住斩璧，可斩璧戾气越来越重，威力越来越大，完全无法控制。”
　　凤凰闻言召起斩璧剑，仔细端详了一番，缓缓道：“极地寒铁所铸，以血开刃，以魂魄为食，看样子已经吸食了上万亡灵，难怪戾气会这么重。”然后又十分平静对小姑娘说道，“你继续。”
　　小姑娘道：“这斩璧的剑身材质我也不识得，只是知道它作祟的时候杀人如麻，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先代国师也没办法，只好通灵求神。可能是先代国师的诚意打动了上天，竟有一金甲神下凡指点迷津。”
　　申无胥十分好奇，道：“金甲神？我从未听说天庭还有这样一位神。子洲，你听过吗？”
　　贺子洲轻轻摇头，示意不知。
　　我又看了看凤凰，凤凰也摇头，真是奇了怪了。
　　申无胥道：“你可知那金甲神长什么样子？”
　　小姑娘认真回道：“听先代国师说那神人通身穿着金丝铠甲，闪闪发光的，于是便称他“金甲神”。他身材魁梧，身高足有九尺，顶天立地的，因头上戴着金盔，面容看得并不真切。”
　　申无胥又道：“你可知这金甲神是何来历?神观何处?掌何事？”
　　“不知，他只是给了先代国师一个化解斩璧戾气的方法便不知所踪了。”
　　我急问道：“究竟是何化解之法？”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犹犹豫豫道：“用妖怪的鲜血精魂喂养。金甲神说这剑身上隐隐泛着妖气，不如以毒攻毒，以妖制妖，它吃饱了就不会再打活人的主意。”
　　我怒道：“这是什么狗屁混账逻辑？就因为不是同族，便要牺牲别人？人类的性命是命，妖怪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小姑娘理直气壮道：“妖怪善于变化，蛊惑人心，因此常常出来害人，为了中容国的百姓的安危，捉上几只妖怪算什么，这是他们罪有应得！”
　　不等我分辩，申无胥立即反驳道：“人分好坏，妖分善恶，岂能一概论之？若论罪过，这干尸吃人无数，最是该严惩，为何你们还与这些怪物纠缠不清？”
　　吵架这事还得靠申无胥，几句话就怼的小姑娘哑口无言。
　　凤凰等着我们不吵了才对着小姑娘问道：“喂食妖精的办法只是扬汤止沸，暂时有效，妖气与剑身的血气逐渐混为一体，剑身的戾气会越来越重，也会越难以压制吧 ？”
　　小姑娘道：“没错。开始的时候，一些低等的妖怪还可满足斩璧的胃口，到了后来，只能想办法去抓更高等级的妖怪。”
　　申无胥道：“尔等一介凡夫，要抓来这么多妖精你们哪有办法？这阵法、还有降妖咒都是那个金甲神教给你们的招数吧？”
　　小姑娘点头答：“是”。
　　我看了看伏在地上的干尸，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那些傀儡又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开口道：“他叫林童，是当年辛怀将军身边的副将。”
　　干尸林童听到小姑娘唤他的名字，便抬起头来，苦笑着，嚷道：“将军，将军还有十万兄弟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
　　那干尸似人非人，面目狰狞又可怜，笑声癫狂又无奈。他反复念叨着这些话似走火入魔一般，想他那么多伙伴无辜受难，放不下过去执念也是当然。
　　这干尸林童虽然身体干瘪，但躯干还算完整，头脑中也还尚存一丝残识，不似其他干尸空壳一具。
　　我便试探着问他：“当年的将士不都战死了吗？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干尸林童突然冒出一句胡话来：“是将军，将军复生了我们，他命令我们醒来，他说要带我们回家......”
　　我只当这是干尸的疯言疯语，小姑娘却语出惊人，道：“这是真的。先代国师施法镇压斩璧的时候，万千身披中容铠甲的干尸、枯骨仿佛是受到召唤一般从黄沙覆盖下齐齐浮出，林童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很多尸骨年久残败，没走几步路 ，便被风沙吹散了。先代国师慈悲，便打发林童等人在此为辛怀将军守墓了。至于林童听到的命令，先代国师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贺子洲闻言，道：“相传干将莫邪为晋君铸剑，三年不成，晋王便用干将莫邪的身体祭剑，遂得宝剑，想来斩璧也是如此。辛怀将军自刎在无意中完成了祭剑，唤醒了极地玄铁的剑灵。”
　　申无胥道：“辛怀将军的灵魂又与宝剑融合在了一起，所以在国师镇压斩璧的时候林童才会听见将军的命令。是不是这样，子洲？”
　　贺子洲：“是。”
　　申无胥补充到：“而这些将士的冤魂怨气未销，这么多年来一直弥留在乌素战场，感知到辛怀将军的气息便自发召集了起来，对不对？”
　　贺子洲：“没错！”
　　原来如此。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
　　我看了看凤凰，只见他对着斩璧剑沉默不语，略有所思，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我追问道：“凤凰，你觉得他们俩个说的不对吗？”
　　凤凰摇摇头，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敷衍道：“没有，你们继续。”
　　装腔作势！故弄玄虚！我不由得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对着小姑娘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斩璧嗜血吞魂，喂食斩璧，须得活着的妖精，为何你们又要单独猎取妖精的元丹？”
　　小姑娘闻言，连连否认，说他们从未做过猎取妖丹的事，看她态度诚恳，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申无胥道：“主上，这姑娘说的许是真话。那些修士修为低下，抓的都是低劣的妖怪，根本不是青幽谷老白狐的对手。”
　　申无胥说的也很有道理，看来他们真的与妖丹的事无关。可究竟是什么人在打妖丹的主意呢？
　　妖丹的事情断了线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贺子洲此时却紧追不舍道：“灭魂散又该如何解释？”
　　申无胥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这回事，你们为何要给这些士兵服用灭魂散，你知不知道服用了灭魂散这些人死后就再也不能入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