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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歌寂山与狼 ...

  •   慕容际这一遭,把自己闹得愈加彷徨了。他使劲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啸月就像杀人的那把刀,即使把刀毁了,又能怎么样呢?

      据大哥的遗书推测,他算是迎着刀刃自戕了,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女人,他们犯了不可原谅的罪?没有!尤其是归鹊,她甚至算是受害者,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慕容际都有点怀疑这个世界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哦,不算是大喜,但也谈不上多少恨,更多的是怨,怨自己当时太小帮不上忙,怨大哥痴心一片却毫无回报,怨镜儿的目光都投向了云逸。还有……

      他还没想清楚,啸月给了他答案。

      她已经哭过一场,眼睛有些红肿,她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轻声对慕容际道:“景王,我欠了你大哥的,我会还。你,为自己活一回吧。”说罢,不再看慕容际,径自回内室休息了。

      如醍醐灌顶般,慕容际明白了自己的困惑。无论是慕容凌,还是啸月,其实都不想让他自怨自艾困在以往,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连带着把故去的亲人那份一起活下去。

      慕容际嚯地站起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剩下的,只有残酒和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归鹊。

      ***

      啸月睡了一会,就惊醒了,她一直浅眠,最近又心事重重。

      她自己把了下脉,脉象沉稳了不少,六年前,她筋脉俱裂,云逸的悉心照料,才得以有所恢复,但因为不得章法,在新沂的六年来她的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状态,回了涂狄之后,有了正确的药引子,人就不畏荤腥了。

      她拆掉刚才包扎的布条,摊开手掌,血已经不流了,伤口上面的肉还往外翻着,里面已经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看上去虽然很狰狞,但是啸月知道,不出几日,它就会平复如初的。

      脱掉之前弄脏的裙装,她看了下旁边叠的衣服,选了一件深色齐膝的长款,腰束郭洛带,下面配靴,把头发扎起来藏在帽子里,顺道地,也藏起了一把匕首。

      床边立一架铜镜,此时映着啸月。里面的人身体修长,打扮如瘦弱的男子般。

      这套服饰是之前归鹊找来的,啸月告诉她想要给远方的丈夫做套衣服,说了自己的尺寸,归鹊不疑有他,就寻了一套过来,正是宫内侍卫的常见打扮。

      啸月出了内室,看到归鹊还在酣睡,便趁黑天摸出了宫。

      她出了宫门,没有四下张望,飞奔一样向歌寂山跑去。远处的歌寂山暗影重重,山里有涂狄之神——雪狼。神永远都是让人敬畏的,涂狄人对待雪狼正如叶公好龙,一边害怕着,一边又期待它能保他们平安。

      啸月速度很快,两个时辰就跑到了歌寂山下。她手脚并用,矫健如飞,攀藤附葛,像野兽般行进在山脊上。旁边的树枝受了力,树冠摇摆着,远远看去,就像风乱了树林,风止而树静,顷刻间树林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啸月几下就窜到了语狼谷里,山谷被浓厚的夜色包围着,似乎所有事物都在沉睡,不过她知道,捕捉与厮杀在这片黑色的地带从未停止。其中就有她自小的伙伴——雪狼。

      雪狼的嗅觉和听力都很敏锐,它们常年潜伏在附近,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她。它们一般不会发出声音,相反地,它们会静静地制造包围圈,慢慢靠近,最后再集体出击。

      她并不慌张,时光只对流逝的生命有意义,对于大自然,六年仅仅是沧海一粟而已。虽然夜太黑,不能眺望全貌,但是啸月明白,语狼谷的景色应该仍像以前一样。

      反而是她,从少女变成少妇,被背叛过,也学会了利用。被深爱过,也尝试着去付出。如今,返回故地,不禁让她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踩在雪中,藏在下面的干枯枝叶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记忆像导引她的灯,她信步走着,来到一片平地处,安静地坐下。

      她摘掉箍在头上的帽子,头发散落,匕首啷当落地,她将手指为梳,一下又一下把头发整理好,接着,轻声清了清嗓子喉咙间发出狼崽的呜咽声,这呜咽声低低浅浅,像是呢喃,也像是诉说。

      这是她与雪狼之间的语言,她要告诉它们,她不是敌人,而是故人。

      厚重的云彩遮住了月亮,整个语狼谷陷入了极度的黑暗,在这寂静之中,只有啸月的呜咽声,她相信,丛林中有多少只耳朵已经机警地竖起,在试探,在判断。

      很快,第一匹狼走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一匹。这当口,月从云的稀薄处透出一点光来,映着蓝色的狼眼和如雪般的皮毛,还有啸月的那张素脸。

      头狼弓着身走在最前面,毛茸茸的狼尾在身后随着步伐摇摆着,它的眼神直直盯着啸月,在距她一人远的距离停下,同样发出了呜咽声,相比啸月的清亮而短促,它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一人一狼,用这样的方式交流着,啸月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的她,再没有云逸身边的娇憨,也没有慕容际面前的直率,在她笔挺的坐姿和肃穆的脸上,看到的是王者的镇定与从容。

      没过多久,头狼打破了彼此的距离,走到她的面前,慢慢伏下身来,用头蹭着啸月,舌头舔她的手掌,接着彻底躺了下来,翻着滚,撒着娇,啸月把它抱在怀里,安抚地抓摸着它的颈毛。

      其他雪狼陆续地走了出来,它们也听到了啸月刚才的声音,知道这位是与它们并肩的战友,心里油然产生一种亲切感。看着头狼与啸月腻歪了一会儿,便站立起来,挺直身体,神态坚定,长鸣了一声,接下来,后面的狼也对着那清冷的月光嚎叫,一声又一声。

      啸月清楚,这是被它们接受了的仪式。想不到,当初帮着接生的小狼崽,以六岁的高龄,称霸了狼群。

      少不了一段时间的寒暄,她依次和每匹狼打了招呼,因为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面,有些拘谨的,她只拍拍狼身,有些自来熟的,她就多抓挠一番。至于以前的老伙伴们,则往她身上扑,几次差点把她扑翻在地。她的脸也被舔的湿漉漉的,粘了满身的狼毛。

      欢迎仪式进行了许久,最后她摆了摆手,告诉头狼,让他们去休息。雪狼们恋恋不舍地各自散去了。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绕到冰棺处,里面蜷缩了几匹死去的狼。雪狼是很高傲的动物,它们死去一般不会被人找到,自己会去森林深处寻觅最后的归宿。

      直到啸月找到这个天然的冰棺——高山上天然的坑洞,狼群们便已经形成习惯,把这里作为它们故去的坟墓。白雪很快就把它们埋葬,不会暴尸荒野。坑洞看上去不深,多年来填了这么多死狼,却不见得高起来。

      啸月跳下去,小心地避开狼的尸首,它们已然僵硬,啸月就躺在它们旁边,抬头望天,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开了云,却拨不开头顶上密密丛丛的树冠。

      旁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觉得毛骨悚然,黑夜、森林、坑洞、狼的尸首。然后啸月却觉得自在,甚至有点困了,她翻了个身,面朝坑壁,眼泪又流了下来,化了头枕着的一片雪,呢喃道:“爹,月儿回来了。你在这里还好吗?爹,你知道娘现在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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