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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念念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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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号,做完预约的手术后林一念将白大褂一脱手套一扔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进电梯直达杨溢所在的病房,12床躺着的却是一个陌生人。林一念转而去护士站问:“请问12床原来叫杨溢的病人转到几号房去呢?”
“出院了。”
“出院?昨天才做的手术怎么可能出院?”
“手术?”护士翻了一下记录本,抬起头来,“他并没有做手术而且的的确确是出院了。”
“是转去别的医院了吗?”
护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一念木然地道了声谢,下了电梯掏出手机打给叶脉。
“你不用找他,他暂时没事。”
林一念盯着脚下的地面,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叫不用找他,又什么叫暂时没事。她只得继续追问:“不是说昨天动手术么?”
“他自己不做的,现在在吃中药控制着。”
“那他人呢?”
“好好的,就这样,我还上辅导课了不方便老打电话。”
听着手机里通话被挂断的声音,林一念更加迷惑,她感觉他们像是故意地在躲避着自己。她四下望了一眼,走出医院,找到一个公交站台坐车回“宠爱” ……
林一念翻出汪若吟的手机号,拨通了她的电话,汪若吟在另一头扯着嗓子尖声问道:“林一念,找我什么事呀,我带着俩女孩子正在游乐场玩了,要不要一块来?”
“那个,我就问一下,你知道杨溢在哪吗,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这个,他现在还好,至于电话吗,我现在这个手机上没他的电话。”
“那我问杨明雄。”
“别问。林一念我就给你明说吧,是杨溢不让告诉你的。”
林一念默默地挂了电话。她遵循着江均告诉她的,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他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再打听关于杨溢的任何事。
五一劳动节原本是向晚的婚期,她一直推崇的一切从简被双方父母强行地推翻了,于是婚期不得不改在了十一国庆节。要旅行结婚,可以,但是双方宾客的酒席是少不了的;新房就在出租屋,这怎么可以,双方的家长又死活将婚期往后推,加紧地催装修公司6月底务必将装修工期结束,留出一个季度的时间来晾房。向晚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只得乖乖地妥协。
林一念收到的请柬上是这样写着的,恭候林一念小姐和江均先生,林一念马上给向晚一个电话打过去。
“哈哈哈,我就是故意的,怎样,来打我啊。”向晚依旧一幅你能奈我何的语气,笑过又正儿八经地说道,“林一念,傻子都看得出来江均喜欢你,你会没感觉,别不好意思承认。想想你们,都住一起那么久了,这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回事嘛,要不要姐姐我再多来一些助攻?”
“我们是住一个小区,不是住一起,不要乱说。”
“谁知道呢?翻墙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是他去看九妹。”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请柬是送到了,来不来,让不让人家来,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向晚便挂了电话。
林一念还是将请柬送到江均面前,江均一看,哈哈大笑:“向哥不错,仁义。这等喜事还想着我,好歹选车的时候有一份我的功劳。”
“这么说你是要去呢?”
“当然,”江均望着林一念,“怎么?你不想让我去?”
“不是。”
“你是不知道让我以怎样的身份去吧?”
林一念沉默了一秒,只笑了之。
“其实……我是说,你完全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个朋友……也不是不行,向晚也算我的朋友吧。”
林一念又微微一笑,起身从包里掏出钥匙,将其中的一把取下来递给江均:“以后不要再从后面翻了,万年青经不住你折磨。”
江均咧着嘴便笑开了,马上将钥匙接过来挂在自己的钥匙串上,那笑容,比小孩子得了糖还高兴。
向晚的婚礼选在成都近郊的一个有名的农家乐举行,江均向单位借了辆车,将丑丑牵去林一念的院子里和九妹为伴便同林一念赶往婚礼现场。
这天的天气晴朗,出城的人很多,尽管一早便走,到了目的地也近十点了。大门口摆着两人硕大的结婚照,与别的人不同的是这结婚照上并不是新郎一身笔挺的西装新娘一身雪白的婚纱,眼前的照片上新郎一身休闲装扮正扒在球场外的铁网上望着一身篮球服的新娘。
“不愧是向哥。”林一念和江均异口同声地感叹道。
迎宾台前还没有人,边上站着的人两人又一个不识便直接走了进去。院门不大,跨进去倒是别有洞天。右边是一个停车场,左边一片大的草坪,四周栽种着许多花,再里面是一片梅林。两人往前走,眼前是一个弯弯曲曲的荷花池,此时池中的荷叶已呈半枯萎状态,另一边的睡莲开得正当时。沿着安置在池中的木头小径再往里,便是这农家乐的餐厅,再往后便是垂钓池与茶园。
农家乐内各处都安置有造型别致的喇叭,因此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听见欢快的钢琴曲。两人走进大厅,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林一念上前跟向晚的母亲打了声招呼,得知向晚还在里间化妆,于是留下江均去和新郎聊天自己去找向晚。
穿过大厅,一路再经过两排标间,见最后面的一间房内传出说话声音,林一念便轻手轻脚地将门往里推了推。一名中年女人正在给向晚描眉,见林一念伸进脑袋只瞅了一眼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杨溢他,反正就那样吧。”
叶脉的声音,林一念又探进去一点,发现离向晚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叶脉。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毕竟生病这种事,你也无能为力。”向晚安慰着叶脉。
“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些年我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回面。他对于我来讲,就是杨柳的爸爸。”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哩,何况你们这老夫老妻。”
“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好。向晚,我祝你百年好合,饭我就不吃了。”
“怎么?这就要走。”
“我还是得回去看看他,明天下午培训班还有辅导课要上。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叶脉将一个红包往向晚手里塞。
“不行,心意到了就好。”
两人为一个红包推塞着,林一念默默地走了上去。两人看到她,都一脸的惊讶。
“杨溢他就那样是哪样?”林一念问叶脉。
叶脉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然后再看着林一念,坚决地说道:“脑癌晚期。”
“多久?”
“我问他,还能活多久?”林一念咬着重重的音问。
“大概能到年底吧。”
林一念深吸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笑来:“年底,你却要在这难得的七天大假里去补课,钱对你就那么重要,比人还重要?”
向晚摆脱女人伸向她脸上的粉刷,上前去拉林一念的手。
“当然,”叶脉肯定地回答道,“我还有孩子要我养。”
“他现在人在哪里?”
“够了,林一念,”叶脉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倍,一改平日的秀气斯文,几乎是带着咆哮般吼道:“不要觉得我欠你的,我就应该怎么样。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是问杨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一面。”
“你是白痴吗?你难道感觉不出来他就是不愿意见你吗?你不就想看他现在的样子吗,我告诉你,他现在视力减退,时常手脚不听使唤,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有时连话也说不清楚。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要去见吗?”
林一念看着对面这个娇小的女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向晚赶忙扶住她的手臂,并示意叶脉不要再说。
“他之所以不让你见他,无非就是不想让你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想让你记住的永远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那个杨溢。”叶脉说完便抓过桌上的包与向晚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至于说的什么林一念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她呆在原地发着愣。
“好了好了,”向晚搓着她的手臂,“叶脉也有她的难处,无论如何她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我要继续化妆了,你来帮我参考一下。对了,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江均在外面。”林一念木然地说道。
“很好,呆会我得敬你们一杯。哈哈哈。”向晚笑完又乖乖地坐回椅子上,等待化妆女人的折磨,丝毫没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婚礼的女主,还想着反主为客要敬一杯。
林一念拍拍她的肩,出了门去。她并不往大厅去而是拐去了最后面。
三五几个男人在池里钓着鱼,三五成群的人在茶园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花生剥着瓜子喳喳地闹。林一念看了两眼,又拐去前面的梅林,梅林的边上还有一小片的育苗场,里面培育着一些小树苗和花草。
林一念将包往背上一甩,蹲下来,扯起地上的草来。
扯着扯着脑海中便浮现出小林子的场景来,也是这样的秋天,也是这样的晴朗天气,那呲呲啦啦的录音机,那清清悠悠的桂花香,他与她就蹲在小菜园里扯着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她面前的地上。那人又蹲了下来,同她一样抓着一颗小草拨了出来,轻轻抖掉粘着的泥土,和她堆放的小草放在一起。“你怎么来呢?”
“何书会和汪若吟,还有司令,都来了。”
林一念搓了搓手上的泥,站起身来,由于蹲得太久起得太急,差点栽在地上,江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两人一起步出育苗场。
“江均,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吗?”
“嗯?”
“你不打算再找个人到老吗?”
“想啊,未来还有那么长,怎么不想。”
“你要一直住在那个小房子里吗?”
“嗯?”
“你不打算买房吗?”
“首付还不够……”
“我有钱。”
江均立马转过身来,直瞪瞪地望着林一念,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惊喜。
“我说,我有首付的钱,你可以付月供。”
“哈哈,哈哈哈……”江均搓搓手,挽着林一念的手臂,大笑着向大厅走去,笑得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