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3、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

  •   夜幕下的南河比白天更美。两人两狗沿着小区一路向西不久便走到了南河边,最外面有一处宽阔的空地,这时候空地上早已聚集了一群大妈大爷们,大妈们在音乐的带动下时而挥舞双手,时而扭动腰身,时而旋转着脚步,虽然不是整齐划一倒也跳得有模有样。另一边,几个大爷在路灯下面下着象棋,原本安安静静地又一下子争执了起来,或是谁毁了棋,老人耍起赖来比小孩子还可爱。
      再往前去,是一片运动健身器材,每一样上面都有人,或扭,或拉,或踩。
      再往前行,是一道石阶,石阶上是一条马路,石阶下便是河沿的步行道。马路与步行道之间前排种着参天的大树,这气味林一念再熟悉不过了,香樟树独特的味道,靠近河的一边则是一排垂柳。树下种着成片的草,草地上三只比熊狗狗正在撒欢,不远处传来一阵唤狗的声音。
      林一念和江均牵着各自的狗顺阶而下,河水距岸边大约有一米的高度,时有微风,河面上波光粼粼,也有那不甘寂寞的柳枝伸长了枝蔓在河面上搅动河水。河对岸的建筑最顶层牵上了一排彩灯,在夜幕下犹如一支彩色的笔在空中勾画出轮廓,这轮廓又倒映在水面上,变幻出了另一个世界。
      两人沿着河岸而行,两只狗则前前后后地跑着,时而嗅一下对方,时而又咬成一团。
      “没想到晚上的南河这么漂亮。”
      江均说这话的时候林一念的脑海中却想到了资水的河。
      “林一念,你早上跑步吗?”
      “想过,但是没坚持两天。”
      “那就从明天开始如何,我早上来叫你,就在这儿跑,挺合适的。”
      “嗯。”林一念略作迟疑,还是同意了,“可以。”
      清晨的南河比夜晚更静谧,河道上只有晨起健身的人,就是这一些人也唯恐扰了这份清静,只专心运动着,并不多发出一丝声音。林一念和江均将狗狗系在最外边的一棵树上任它俩疯玩,两人沿河道跑一圈,再回来带着狗狗漫步回小区。
      林一念第二次上江均家是为替丑丑做体外驱虫,客厅的墙上果然多了一幅字画,只是那幅字写的既不是宁静致远,也不是天道酬勤什么之类的,而是五个字。说是五个字,又实在只一字,五个哈字的草书,哈哈哈哈哈。
      林一念看着这五个哈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上扬了不少幅度,不单是每个哈字都透着笑而是江均的这种行为实在是搞笑。
      “怎么样,可以吧,我觉得每个字都在笑。”
      “可以可以。”林一念点着头。
      “说起来这还是借鉴你的那面锦旗。”
      “你去过宠爱?”
      “去过啊,不过那天你不在,我站了下就走了。恰好就发现你们店里挂着一面送你的锦旗,上面不是有一串汪么,我觉得一串哈也挺有意思的。什么都要笑着面对嘛。”
      “丑丑的药我给它喷上了,你注意观察一下。”
      “周末有时间吗?带你去个地方。”
      “周六我值班,周日有空。”
      “好,周日,说定了,我这就去替你把名报了。”
      “干嘛?”
      “保密。”
      林一念望着他,也不多问,从内心来讲她是相信他的。结果周末江均带着她加入了蓉城的一个志愿者活动,去近郊的一所养老院服务,然后再接下来的周末是加入了一个暴走队,然后是骑行爱好者,画展,以物易物,陶艺制作,和向晚一道三人去了一次车展……
      “你的生活除了工作与流浪者之家需要你,这个大千世界也需要你的加入。”这是江均的原话,林一念记住了,所以她毫无顾及地跟着他去饯行,渐渐地告别了过去那个只懂得工作,只懂得去动物流浪站,只懂得窝在小屋中的林一念。
      现在的林一念会哼着小曲去上班,会在闲暇之时写上一阵毛笔字,尽管那字还依旧与江均的书法无法比较,会做简单的陶瓷品,会骑着单车带九妹放风,乐意看它一头飘逸的头发又自得其乐的样子,她甚至在志愿者队伍中结识了两名刚毕业的兽医,被她们亲切地尊为前辈,她也在养老院中认识了一位极有气质的打扮得让人惊叹又适宜的老奶奶……
      这种日子,也挺好。
      一个人,一条狗,一个近邻,一条狗,三五友人。
      林一念不知不觉地改变着,时间也不知不觉地便到了2013年的春天。受向晚的召集,原201寝室中的众人再次相聚,毕业后的首次齐整地聚集到了一起。
      林一念抱着给汪若吟的女儿买的布娃娃赶到到咖啡馆,才进门向晚便冲她吹了一声口哨提示她方位。汪若吟和向晚最先到,一念将布娃娃交给汪若吟的女儿,小孩子接过来,汪若吟道了谢。
      “叶脉也会来。”汪若吟说。
      林一念笑了一下,不作声。
      “这个死何书会,说起来这儿是离她家最近的,结果她可能还是最后到的。”向晚抱怨着,结果话才说完叶脉还真牵着一个女孩子走进门来,向晚又冲着门口大力地挥了挥手。
      小女孩长得斯文秀气,白白净净,扎着一个马尾辫,头顶的一些碎发则一路编进马尾里。林一念记得叶脉当年也梳过相同的发型,她只顾得先打量小女孩,都没来得及看看十多年不见的叶脉的变化。
      “林一念,好久不见。”还是叶脉先开了口。
      “是啊,好久不见。”林一念这才转过眼来,叶脉比高中时胖了不少,一头微卷的中长发散在肩上,穿一件淡黄色的风衣,白色的衬衣,依旧恬恬静静的。
      “我女儿,杨柳。”
      林一念重复了一句:“杨柳。”马上又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来,也没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汪若吟将林一念给的布娃娃交给杨柳:“给,妹妹有了向晚阿姨送的娃娃,这个给你。”
      “谢谢二妈。”杨柳冲汪若吟笑了一下,那笑,竟像极了杨溢。
      林一念愣愣地看着她,就像小女孩身上有磁力似的挪不开眼,直到何书会重重在砸进沙发。
      “哎呀好难得,我们201居然到齐了。”
      “丢人。”向晚横了何书会一眼。
      “丢什么人?”何书会问。
      “一,你是离这儿最近的,却最后一个到,丢人。二,咱201才几个人,这都多少年了,又不是相隔着千里万里这么久才第一次齐聚到一起,如果不是我一一打电话相请,到齐,猴年马月的事。”
      “向哥向哥,息怒,息怒。”何书会装模做样地上去捶着向晚的背,“我实在是太忙了,不是故意的,我早上去了一趟厂子里,根本没在家。”
      “何书会我跟你讲,你得把眼睛睁大了,不要人家把你卖了你替人家数钱还数得灿烂十分。”向晚丢出来的一句话让大家一时都尴尬在那儿,何书会的神情也定格在那儿许久才恢复过来。向晚将何书会的那杯咖啡挪到她面前,一脸正色地又道:“实不相瞒我在厂区那边碰见几次你家男人了,几次那车上都坐着同一个女人……”
      “或许是同事,大家一起出去办个事有什么奇怪的,向晚你别大惊小怪的,何书会自有分寸。”汪若吟抢白道。
      “你当我傻啊,那举止如果是同事一起去办个事我还能拿出来说。”
      “杨柳,你带妹妹到那边去玩,那边架子上还有漫画书的。”叶脉支开两个小孩子。
      “向晚,你不是有事情给我们说么?”林一念问。
      “啊,对!”向晚一拍手,恢复兴高采烈的模样,“我要结婚了,就五一劳动节,你们都得来。”
      结婚,虽然向晚年纪的确不小了,但是之前任谁也没听她提起过,也没有谁见过她男友。
      “结婚就像买彩票,早买晚买早晚要买,早结晚结早晚要结,那还是结吧。”向晚一摊手,仿佛很不情愿地,“再不结我家人会烦死我的,我弟居然给我妈说怀疑她老姐我是同性恋。为了以正视听,我就勉为其难将一个人扶正吧,哈哈。”
      “也不带出来遛遛。”
      “遛遛,你以为是狗啊,一听这话就是兽医说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准备好红包,五一遛给你们看。”
      众人又是一阵笑,何书会的手机响起。“哎呀马上,上午把工资表做出来了,明天就报税。好,好,知道。”
      揣好手机,何书会便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地看一下时间。
      “何书会,有事你就去忙吧。”叶脉说。
      何书会看了看众人,众人也附和着叶脉的话,何书会这才抓过包站起身来:“那不好意思了,厂里的确还有一点事等着我去办。下次再聚,向晚你的婚礼我一定到。”
      “好,你快去,不过,记得我的话,我是为你好。”
      何书会脸上扯起一丝干笑,踏着高跟鞋冲出门去。
      “唉——”向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即将要结婚的人,她看着何书会那焦急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何书会的第一任公之于众的男友便是与她一同出资买房的人,后来因为装修款两人闹掰,再后来公之于众的便是现在的老公,一位带着个孩子的离异男。第一任男友众人都没见过,只知道比她小两岁,是个宝妈,离异男长何书会七岁,热恋的时候两人是难分难舍,每次聚会都是电话不断,那时候的何书会就像躺在一个蜜罐里似的,一抽身,到处都是离异男的甜言蜜语牵绊,甩也甩不掉。
      “向晚,你不该在大家面前那样说何书会老公的事。”汪若吟道。
      “我说是为她好,我说得够委婉的,你们是没看到那臭男人与贱女人的亲密样子,但是我看见了,还不只一次,你说,我能装眼瞎。鞋都就那么大,这种事能瞒得了好久,她早晚会知道的,与其被蒙在鼓里,不如让她清醒清醒,真他妈不要脸。”向晚猛灌了一口咖啡。
      “这男人就是靠不住,你说何书会,图啥?”汪若吟问。
      “图啥?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男有什么可图的,何书会就是个白痴,经不起糖衣炮弹的攻击。她觉得找了个年纪小的靠不住,然后就找个年纪大的,以为年纪大的就成熟了。幼稚,这跟年纪根本没关系。”
      “向哥倒是透彻。”
      “那是,我向晚只说实话。不过,何书会真的挺可怜的,你们看见了吧,她多憔悴,三十出头像个四十岁的女人似的,眼角那皱纹,多明显,头发也跟草似的。自己在公司里上着班,空闲的时间还得去厂里忙,上次我买车手头有点紧我向她借钱,她说她自己的钱全拿给她男人办厂了。就那个破厂,哼哼,现在许多大厂都接不到单,那么个摊子不知道撑得了几时。你们瞧着吧,到时她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听向哥言,吃亏在眼前。”
      向晚瞪了一眼汪若吟,“我这是心疼她,毕竟姐妹一场。”
      “有些事,外人不好说什么的,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叶脉道。
      “走吧,这附近有一家干锅不错,我请你们。”
      “算了吧,带着孩子麻烦,五一我们一定来,全家都来。”汪若吟挎上包。
      “没劲,都要走?”向晚又去望向叶脉,叶脉也笑着点头。
      汪若吟将两个孩子带过来,叶脉牵起杨柳的手,林一念又再次盯着小女孩看。众人在咖啡馆的门口分了手,林一念正欲转身去站台,叶脉在后面叫住了她。
      “林一念,我有些事想单独给你说。”叶脉轻声说,像念书时那样,细声细语。
      林一念头皮一热,她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却又不肯定她还有什么必要说。
      “对面有个小公园,咱俩去那边坐坐吧。”
      三人进了街对面的公园,杨柳在一边看蝴蝶,叶脉提醒了她不要走远,便坐在了林一念的边上。
      “林一念,我要给你说声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如哽在喉。”
      “你是要说杨溢吗?那不必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在意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喜欢杨溢,这个我早就知道,高二的时候就知道。”
      “可杨溢喜欢你。”
      “所以你就把林子里地上我和他的名字换成了你们俩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叶脉你不必记挂着这些,没必要。”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在录取通知书出来的那天杨溢交给过我一封信,那封信是写给你的,我却并没有转交给你。”叶脉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的油皮信封,递给林一念。
      林一念盯着那信封,没有封口,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平平整整的。她不知道杨溢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该不该看十多年前的这封信,看了又能如何。
      叶脉将信塞在她的手中,林一念拿着,却仍旧没有要看的意思。
      “其实信里写的是他在部队的地址和要你等他的话。”
      林一念捏着信,想起那天她拿到通知书在校园晃荡的场景,那时候可不就是寻找他么,她在寝室里看到叶脉,叶脉在等的也是自己,可到底她还是将信藏了起来。那么如果叶脉没有藏起来了,自己就不会有漫长的等待了,如果自己一直与杨溢保持着联系,那么……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她望了眼在另一边扑着蝴蝶的女孩子,起身将信投进了垃圾筒。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但是林一念,今天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去看看杨溢。”
      “看看杨溢?”林一念盯着叶脉。
      “对,杨溢他,他……”叶脉一下子便哽住似的,眼眶也红了,“杨溢他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在军总医院……他不让我告诉任何过去的朋友,今天来见你,他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希望你去看看他。”
      “良性还是恶性的,严重不严重呢?”
      “你看了就知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