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丰铭

9、盟友

　　五日后，季鸰收到了齐蔚然派人送来的东西，已经裱好的字轴上题了一首诗，季鸰没看过这诗，应该是齐蔚然自己写的。不过这也不重要，季鸰确定拿到这字轴的人能看出是出于谁手便可以。

　　确认之后，季鸰将字轴收了起来。光这一幅，似乎不太够，可夜宴图与大河东去图季鸰一时半会也弄不到手里，商沛作为冼元最受宠的皇子都难以求得的东西，季鸰也没那通天本领。夜宴图在谁手中季鸰暂时都不知晓，大河东去图倒是知道，诸喜国的皇室收藏着，如此珍贵的东西他们自然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不过虽然没有商沛这两幅想要的画，找一些比较有名的画作对于季鸰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半个月后，季鸰林林总总凑了六幅，其中两幅是字轴，四幅是画，虽然不知道淞山居士的夜宴图在谁手中，季鸰却买来了淞山居士的其他画作，虽不如夜宴图名气大，但价值同样不低，是淞山居士画的少见的风景图，叫春深暮迟。

　　季鸰派人将东西给商沔送了过去，这人情自然是要商沔自己去做的，季鸰只负责把东西找来，至于具体的，他相信商沔足以应付。

　　季鸰本以为徐徐图之，应该会将商沛拉到商沔的阵营，如今有了商溟，商岑臻对商沛也不再过多的期待，商沛恰好也不喜欢这些，但商岑臻刻意为商沛做的累积却是个可观的助力。

　　只不过这些得需要在暗中进行，商岑臻不会希望他的儿子公然拉帮结伙。

　　但季鸰没想到的是，商溟竟在商沛生辰的将大河东去图送给了商沛。商溟毫不费力的就展现了骄烁公主对他的支持，同时也将季鸰为商沔争取到的优势一手又拉了回去，最重要的是，商溟公然结党，商岑臻非但不会有半分不悦，反而会非常高兴。能这么做的，仅仅是商溟一人而已。

　　同时，商溟拿出大河东去图，很有可能是知道了商沔送过春深暮迟，这不只是一个有实力的对手，他还聪明的很。季鸰一时也想不到如何才能让商沔胜过商溟。

　　无论如何，暂时都只能一步步往下走。这件事不能光季鸰一个人出力，商沔如何做，才是更关键的。

　　商溟直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过任何的破绽，可在他被传出是商岑臻与赵松阳的儿子之前，也并未有多余的优势，如今，就算是有破绽，商岑臻也能全部视而不见，他要的是一个强劲的继承人，并非品行无瑕疵的儿子。

　　说到底，这个问题的源头在于诸喜国那边的态度。若是诸喜国不是想要合作，而是存着瓜分蚕食的心思呢？商岑臻可还会依旧是现在的态度？诸喜国那边季鸰并不能左右，他能做的就是布局让商岑臻自己起疑心，可具体该如何去实施，季鸰还需要好好想想。

　　思来想去，季鸰决定亲自到冼元国一趟，好好与商沔商议一下。

　　不过这商岑臻也不傻，他虽耽于美色，但这么多年冼元国并未因此受任何影响，可见作为一名君主，商岑臻是合格的。

　　季鸰没有把握能骗过他，不过至少要试一试。

　　与此同时，季鸰安排的人已经成功的混入了商润与商浥的府中，本来季鸰想要在商沔府中也安排人手，可商沔严防死守，想必是有了戒备，季鸰便暂时放弃了。如果临到最后实在不行，季鸰只能选择暗杀商溟，布置一场摸不到源头且能成功栽到别人身上的暗杀不是件容易的事。说到底，这不是上策，希望最后不要用到这一步棋。

　　因为商溟的事，季鸰最近也有些力不从心，他的计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起来。不止这次拉拢商沛的事，商岑臻甚至给公开支持商沔的几个官员升了职位。虽然并非全部，但商岑臻的心思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了这个苗头，本就朝着商溟倾斜的冼元朝堂会是一个什么方向一目了然，再这么下去，估计过不了多久，商岑臻便能直接宣纸改立商溟为太子。冼元国如今的太子商浥完全不是商溟的对手。

　　季鸰处理完今日的事，思考这次去找商沔商议从何处下手比较好的时候，徐鹤端着药进来了。

　　他气呼呼看着季鸰喝完，看着季鸰一如既往地沉静模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桥姐已经出门整整六个月了，她到底做什么去了？”

　　季鸰道，“等她回来，你亲自问她。”

　　“走的时候都不给我讲，回来怎么可能会说。”徐鹤重重的呼了口气，“你知道是不是？”

　　“嗯。”

　　徐鹤换了张脸，带着讨好的意思看着季鸰，“那你告诉我吧。”

　　“不可以。”

　　“为什么。”

　　“这是桥姐的事，既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便会尊重她。”

　　徐鹤颇是委屈，“可我不是外人啊，我是桥姐唯一的……唯一的弟子，身为弟子难道没有了解师傅动向的权利吗。”

　　季鸰不为所动，“这个问题你可以等桥姐回来后向她求证。”

　　徐鹤摇摇头，“我不能惹她生气。”

　　“我走了。”徐鹤知道最近季鸰很忙，也没再纠缠，他转身出了门嘴巴微微一撇，小声道，“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丢下我了。”

　　时过半年，又一次进入商沔的府邸，季鸰掠入窗户，夜深，商沔正盖着薄被在床上躺着，季鸰点了桌上的烛台，手持着走到窗户边上，仔细查看这窗户周围有何布置。

　　借着烛台的光，季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瞧见什么，毕竟是晚上，就算是烛台再明亮也不如白日里的日光照的清晰，季鸰伸出一只手来，围绕着窗框一点一点的细细摩挲，这时商沔已经披了件外衣站起身来。

　　“少阁主大人，找什么呢。”商沔有些得意地靠近季鸰，长臂绕过季鸰将窗户推了下来，他这姿势与季鸰贴得极近，温热的气息环绕在季鸰身边，商沔笑了笑，微微歪了头，颇为暧昧的凑到季鸰耳边轻声道，“大人若是想知道，问本皇子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

　　季鸰毫不客气的挣开商沔拿着烛台走到桌边坐下，商沔却还站在原地，他扭头看着季鸰笑道，“少阁主大人害羞了呢。”

　　季鸰瞥他一眼，“看来三皇子被五皇子打击的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当初同意与你合作或许是我做过的第一个错误决定。”

　　“别介呀，这是本皇子与大人的私密话，如此公事公办的态度可叫本皇子伤心。”

　　“那还挺好的。”

　　“啧，少阁主大人，瞧瞧你这张能掉冰碴子的冷脸，难不成是特地给本皇子送清凉的不成，本皇子是不是该顺从心意，怦然心动呢。”

　　“三皇子，请你尊重你的盟友。”

　　“好好好。”商沔举手认输，“既然少阁主大人想知道本皇子是如何晓得你大驾光临的，我给你演示一下赔罪总成了吧。”

　　商沔微微挑眉，抬步出了门，片刻功夫后，商沔将已经关上的窗户再次打开，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季鸰听见一声极细微的闷响从商沔的床榻上传来，季鸰起身走到商沔床边，果不其然的，枕边有一颗金色珠子落在被褥上，这珠子不大，若不是季鸰听力超群，且又在房间内，定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小小的声响。季鸰拾起珠子，借着烛光打量着商沔的床头，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机关装置，看来是连着窗户的。

　　季鸰直起腰，商沔已经进了门来，他道，“大人，本皇子的床你可喜欢？”

　　季鸰没搭理他，只是道，“这机关谁做的，我刚才怎么没在窗户上摸到连接的部分。”

　　“整个窗户都是机关的一部分，大人一叶障目了。”商沔笑了笑，“对了，忘了告诉少阁主大人，这窗户只有从外面打开时才会在床头吐珠，是本皇子专门找人为大人设计的，否则天天往床上掉东西也着实令本皇子烦得很，至于这人是谁，大人要不要猜猜？”

　　“如此巧妙且隐蔽，看来是林梳的手笔。”

　　“大人就是聪明。”商沔眉眼弯着，像天生含情似的。

　　季鸰道，“听说林梳近年隐退，肯为三皇子这等小事出手，三皇子与他交情匪浅？”

　　“涉及到少阁主大人的事哪里有小事，桩桩件件都需本皇子悉心对待才是。”商沔上前几步，坐到季鸰对面，倒了杯茶递给季鸰，“不过这林梳，跟本皇子确实有一点交情，不过也不多，就是他孙子如今在本皇子府上而已。”

　　“孙子？”季鸰有些惊讶，“林梳还有孙子？”

　　商沔看了季鸰一眼，“瞧大人这话说的，林梳一大把年纪，有个孙子怎么了。”

　　“没听说过而已。”

　　“还有灼星阁不知道的事，真是稀奇。”商沔道，“不过这也不赖少阁主大人，怎么说失职的帽子也扣不到大人头上，毕竟大人有此一问，怕是灼星阁连林梳早年有个私生子都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季鸰饮了口茶，“三皇子真是为灼星阁操心了。”

　　“盟友嘛，应该的。”

　　商沔的脸皮一向是厚的很，季鸰懒得与他争辩，见房门与窗户都还开着，便随意的抬了抬手，掌风过处，房门与窗户倏忽关闭，季鸰漫不经心的收回手，长袖缓缓落下，不留一丝痕迹。

　　商沔饶有兴致的挑眉，“少阁主大人出手紧闭门窗，是否想本皇子说点花前月下的悄悄话，当然，若是涉及云雨风雅，本皇子亦乐见其成。”

　　“三皇子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一个瞬间便可夺你性命的人面前，不要乱说话。”

　　“无妨无妨，本皇子信任大人，我们是朋友啊。”

　　“不，我记得曾与殿下说过，我们是永远的敌人与暂时的合作关系，从来不会是朋友。”

　　“少阁主大人真是无情，奈何大人冷面冷心，本皇子却依旧忍不住的将大人放在心尖上。”商沔面上似乎多了些哀伤，他轻叹了口气，一副被辜负了的模样。

　　“三皇子，我不是来与你谈天说地，陪你演戏的。”

　　商沔点点头，面上摆出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来，道，“好好好，大人说说此行为何而来，又有什么打算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