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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傍上财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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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听闻过这样一个江湖奇闻,云隐山的一位弟子无心武学,志在经商,意欲赚无数钱财。在他的观念里,有了武功,兴许能成一代侠客,留下个供人景仰的好名声,但名声实际上没什么用,不如钱财来的实在,有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师父恨铁不成钢,觉得经商乃不务正业,实非江湖儿女之人生良选。作为师父,亲如父母,有必要纠正徒弟扭曲的人生观,让徒弟认识到武学之美,认识到人生在世的责任所在。于是,师父亲自上阵,手把手教学,今日一套狂龙鞭,明日一套内功心法气行小周天,变着法天天不重样地、勤勤恳恳地教学。
半年以后,徒弟的人生观终于更扭曲了,因受不了高强度的训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收拾包袱离开了云隐山,开始寻求经商之道。
师父很惆怅,他觉得,那徒弟身无长处,大约要饿死在外头。
一开始,那徒弟确实受了很多罪,经商每每失败,欠下一屁股债。某一天,他身上只剩下一两银子,又被债主追债,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胡乱走到了城郊的碧水湖旁,不巧,湖边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爷子,许是突发疾病,“轰”地一下晕倒在地。
徒弟本是孤儿,日子又过得艰难,见一位白发已然苍白的老人家晕倒在路侧,一时心有戚戚,悲天悯人,便把那位老爷子送去了附近的医馆,花掉了身上的一两银子为其付了诊金。
本以为也就是一时善举,谁料那位老人家竟是江湖有名的大富商王珍金,这日,他刚完成了一笔大订单,身心俱疲,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去城郊转悠,放松心情,谁知旧病复发,恰被路过的小徒弟救了一命。
王珍金年轻时一心拼事业,也不好美色,虽有妻妾,但竟没有生子。等到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今见那小徒弟不仅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模样看上去也是机灵乖巧的,心中欢喜,便认了他做干儿子,手把手教他经商之道。再后来,见他学有所成,自己也便放下了担子,顺理成章地把全部产业都传给了他。
小徒弟有了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重金,把整座云隐山买了下来,每月日子一到,便到前师父那收取租金,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
此事遂成为了一桩江湖奇谈,并且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救治晕倒老人家”的良好作风,那段时间,街上一有老爷爷老奶奶晕倒,都会有十几个人抢着要送他去医馆。
想来,人人心中都藏有一个傍上财主,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唐末无端想起这桩故事,她以为,自己的经历与此类似,大约也算得半个奇闻。
一个时辰前,她还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不已,一个时辰后,她傍上了苏怀之这位财主,坐在他租的马车里,蹭吃蹭喝一同前往京州。
抱住苏怀之这个大腿,实非她本意,乃是天意。就在刚才,苏怀之让人带走那大盗以后,便只留下他们二人相对而立,苏怀之看起来并无任何不适,但唐末觉得略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个男子在街上含情脉脉地对视,旁边的行人莫不投来八卦的眼光,就在这时,唐末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很是时候地打破了尴尬,唐末道:“到饭点了。”
“嗯。”苏怀之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
“要不,一起吃个饭?”
苏怀之颔首。于是,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刚认识的两个人坐在了小饭馆之中,各点了一碗面条,哦,唐末还加了一碟酱萝卜。
先付钱后吃饭,掌柜的打了打算盘:“两碗面和一碟萝卜酱,总共十二文钱。”
唐末伸手摸了摸衣袋,淡定地问:“能赊账么?”
掌柜瞬间变了脸色:“不好意思,本店概不赊账。”
唐末摸摸鼻子,看了看苏怀之。
苏怀之了然,优雅地从袖口摸出一靛碎银交与掌柜。
“苏兄可是本地人士?”落座后,唐末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问。
苏怀之摇摇头,回答得简洁有力:“偶然路过此地。”
“哦?”唐末随口问道:“那苏兄是哪里人,为何会来临阳,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虽说初次见面,问东问西的不大好,但除了这些,似乎也没有别的话题,幸得苏怀之并不介意,挑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缓缓答道:“刚好路过此地,拜会朋友时听闻此处有贼,便随手抓了一抓。接下来么,应当会去京州。”
京州?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关外繁华重镇,风情应当异于关中,又恰好不在万剑山庄的掌控范围之内。
唐末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躲避家中那些儿女情长,闯一闯江湖,顺带看看这大好江山。
她瞄了瞄苏怀之一眼,他看起来并不缺钱,模样也不像坏人——不要问她问为什么觉得他不是坏人,那纯粹万分一定以及肯定的事,设想一下,有钱又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强的贵公子,能贪图自己什么呢。嗯,与他同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兄今日之恩,小弟没齿难忘。”唐末在不远处掌柜鄙视的眼神中,咽下口中的面条,淡然地放下筷子,对着沈怀之作了一个揖:“不瞒兄台,小弟本也是大户人家,无奈遭遇强盗,没落至此。听闻兄台也是前往京州,如若不嫌弃,带小弟一同前行,到了京州,寻得亲戚,小弟必当重金酬谢。”
掌柜再一次投来鄙视的眼神。
苏怀之笑了笑:“能与梅兄相识,也算缘分,怎么嫌弃。”
唐末原想着他会拒绝,已经在腹内打了许多说服他的理由,谁知苏怀之竟爽快地答应了。唐末有种隐隐的失落,为着肚子里那满腔的话语。
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料想苏怀之应是人傻钱多,旅途寂寞,才愿意让她蹭吃蹭喝。怕他改变主意,忙热情地道:“不必梅兄梅兄地称呼,唤我梅棠即可。”
“嗯。”苏怀之从善如流:“梅棠可唤我怀之,不必过于生分。”
一个时辰后,唐末便坐上了苏怀之租来的马车,出发前往京州。
苏怀之和唐末一同坐在车内,原先见过的那位像随从模样的常衡赶着马车。
见苏怀之正闭目养神,唐末又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看他了很久。
有些人的脸初看惊艳,但越看越腻,苏怀之却好像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的脸初看惊为天人,但不艳俗,给人一种谪仙下凡,空谷幽兰之感,如今越看也越耐看,教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大约是感受到唐末过于热情的目光,苏怀之缓缓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唐末亲热地问:“怀之你不醒了?”
“再睡下去,怕是要被你看出两个洞来。”
唐末“嘿嘿”笑了一声:“怀之你长得这般好看,让人多看几眼又何妨。”
外头赶车的常衡嘟囔了一下:“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子,蹭吃蹭喝就算了,身为男子,竟还调戏男子。”
唐末道:“此话差矣。有位江湖奇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懂欣赏美的人,才是真正的肤浅’,我以为,你家公子长得美,我欣赏他,这一种精神享受,无关性别,更非调戏,那是一种艺术。”
苏怀之似被唐末反叛的话语逗乐了,微微笑一笑,倒是外头的常衡见自家公子被堂而皇之地调戏,有些听不下去,又嘟囔了一句:“那都是些色魔的借口。”
唐末决定忽视常衡,她转头问苏怀之:“我见怀之你举止雅致,家教良好,武功也不差,想来是哪位江湖世家的公子吧?”一路上,她也想了许多“苏”姓的世家大族,有些名气的,要么家中并无这般年纪的青年,要么干脆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门派,苏怀之这样的气度,怕是有些来头的。
苏怀之道:“世家倒不敢当,家父为人低调,在江湖人鲜少出现,如今已没多少他的消息了。”
“那怀之此去京州,意欲何为?”
“看望朋友。”苏怀之挪了一下背枕,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这才缓缓回答。
答的均是些等于没答的废话。
唐末也不介意,本就素不相识,人家愿意带着她,已经足够给面子了。况且,人家也没有八卦过她的来历。唐末想了想,又作了一个揖:“虽不知怀之来自何方,但不论如何,都要多谢怀之今日这份恩情,这恩情,以后小弟定然要报答的。”
苏怀之笑了,缓缓道:“放心,会有需要你报答的时候。”
唐末素来自诩“看遍美色,但绝不会被美色所引诱”,但苏怀之这一笑,有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是把唐末震得忘了东南西北,甚至来不及深究“需要报答的时候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