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薛*

10、血瓶

　　血瓶 [明白系列小小说10]

　　文/薛舞

　　从迷途回来后，葵已经一个月没有出门了，沉默的禁足了。理所当然的赖在我结界里的乞丐说，这是仅次于老虎改吃素的一个奇迹。而葵那种淡漠的表情，越来越象我，越来越象要成为另一个我。

　　“镜子镜子挂墙上，哪个女人最漂亮？”“是香哦——”

　　因为两个女人都沉默，乞丐总是在自导自演自说自话的不亦乐乎，基本上目的都是在惹葵生气然后和以前一样和他吵架，而葵，却总是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看着，这点让乞丐很郁闷。我丝毫没有看到上次乞丐救了她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有任何好转。

　　最漂亮——我现在这无的状态么？我自己都想嘲笑我自己，葵，你才是最漂亮的吧，鲜活的葵，真实的葵，喜怒哀乐都可以被拥有的——葵。

　　我这么想的时候葵看着我，眼睛突然有了我熟悉的哀伤，那是我常常在自己在镜子里面看到的，自己的模样。

　　乞丐此时也噫了一声说，葵，你刚才的神色样貌，好像香。

　　葵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连同我此刻这瞬间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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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意外的访客。

　　在香熟睡的时候，葵看到了他。葵狐疑的眨了眨眼睛，最近这样的不正常的访客越来越多，是不是预示着，即将要到了一个什么特别的时候？

　　乞丐在看到他要进来之前就“蒸发”了，只留下一句，“我对小男孩没什么兴趣”之类的话。

　　可是他不是什么一般的小男孩。虽然笑得很无害，可当年灭掉迦楼罗族的人就是他，这个栗色头发，栗色眼睛，栗色皮肤的家伙，比葵整整年长三千岁，却比葵整整矮一半。

　　“嘿，小色傀，你还好么？”他踮起脚尖，努力的够到葵今天紫色的头发上，想拍拍她的头，以示老成。

　　“托您的福，还不错。”葵轻易的就闪开了，眼睛里都是警惕的神色。

　　那小男孩在尴尬的搓了搓自己的手，“那个，香大人在么？”

　　“已经就寝，大人您有什么事情么？”葵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步，与危险人物保持一定距离。

　　“嗯，我想亲自和香说。”这个家伙笑得很甜，象巧克力泡芙，怎么看都是无害的。

　　“我去告诉香。”葵抽身离开。

　　“不用了，香知道我在这里了。”他指了指脑袋，示意说香已经感应到了。果然，香很快出现在葵的身后。

　　“苏摩——你还活着。”香惊喜的跑过来，将这个小孩子抱起来。不经常显露喜怒的她，居然有这样的行动，葵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嘿！嘿！我是男人，你不要这样。”小孩子貌似很不耐烦的讲，但是脸上的表情一点都藏不住，甚至还飞出了可疑的红晕。

　　“噗——”葵毫无形象的笑了“男人，你说你是男人？哈哈哈哈哈——”

　　毫无预警的，苏摩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怨毒，恨恨的瞪着葵，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马上有红色的鲜血滴出来，在空中立刻变成了黑色的血夹着怨念朝葵的方向甩过去！

　　香见到这样的情景，迅速将身边的水晶球也扔了出去，在所有的血滴都染在了剔透的水晶球上之后，又将水晶球扔出窗外。

　　滋——

　　一阵轻烟之后，那水晶球凭空消失了。

　　葵愣住了。这就是苏摩的神力，用血结成的誓约，让什么消失的神力。

　　“忘了提醒你，苏摩最讨厌别人嘲笑他。他确实是男人。”香淡淡的说，侧了下头看苏摩，揉了揉他的栗色头发，很纵容的样子。

　　虽然的到了安抚，苏摩还在鼓鼓的生气中，但是葵在苏摩回头向香的那一瞥中看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想起来了从夜叉那里听来的苏摩的传说。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香整整比苏摩大一千年。而且从前苏摩族的体质，都活不过百年，因为是从人界来的。苏摩族有酿酒的天分，因此被奉为酒神，而且总是在夜晚出现的他们，同时也被天族封为月神。苏摩族的人很奇怪的早夭其实和天族龙族有莫大的关系，因为天族龙族在用苏摩族的血——酿酒、续命以及征战，所以能活到百年的苏摩族都寥寥无几。

　　最终天族龙族的贪婪毁灭了苏摩族——当苏摩族只剩下100人不到的时侯，苏摩族的长老艰难的决定把所有苏摩族的血都给一个人，这个人将代表苏摩族和八部众一样长久的活下去，并且承担帮天族和龙族续命以及酿酒的任务以感谢天族擢升他们为神。

　　这个人就是现在的苏摩，唯一的苏摩，他的身高，也从饮下全族人鲜血后，受到了不甘愿奉献生命的那批族人的诅咒，而那时候他只是个婴孩，也没有办法选择。当他意识到他只能长这么高的时候，不管多么绝望，都没有办法改变了，更没有办法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对不起，苏摩大人。我太鲁莽了。”葵诚恳的道歉，可怜的家伙，她心里叹气，她也不生气自己差点被杀掉的事情，毕竟，自己戳到了人家那么痛的心疾。

　　“苏摩，你也要为了你的任性道歉，你知道么，葵身上有我的血呢。你不问过我，就要杀了她么。”香认真的看着苏摩说。

　　“对不起——”苏摩别扭的别开脸，眼睛里面已经有委屈眼泪亮晶晶的存在了。

　　一时间屋子里面静了下来。

　　“香，你在试图把夜叉大人找回来对不对？”很久以后，苏摩缓缓问道，他还吸吸鼻子，把刚才的委屈忘掉。

　　“嗯。”香轻轻的回答。“你是怎么能找的到我的这个结界呢？”这个结界保护了自己，从自己明白自己无的状态之后，但是怎么形成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得到的香城水中，有我当时丢进去的头发。我为了能找到你，只能这样，只要你找到了香城水，我就找到了你。”苏摩盘着腿坐下，一直手托腮，盯着香。

　　香心中豁然开朗——乞丐！一定也是在香城水中动了什么手脚，才能找的到自己，可是乞丐又是谁？

　　“香城毁灭的时候，可有一个眼神亮亮的乞丐？”香禁接着问，她如此的想知道，乞丐，和自己和夜叉，有什么样的联系。

　　“乞丐？”苏摩州美想了想，“没有。香，你失去记忆了么？”

　　“我想不起来，香城最后的结局。”香疲倦的说。

　　“香，那是血禁，夜叉大人的血禁。我不能说，罗刹大人也一样，我们能存留下来，多亏的血禁。而您是血禁之外的，不能告诉你，这场战争，要随着我们的灭亡灭亡，不能流传下去。”苏摩摇摇头，“但是我现在总算可以帮到忙让夜叉大人回来！”苏摩脸上露除了满意的欣喜。

　　“都是逆天的，苏摩，你不要插手。”香也摇头。“你活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以为，你与迦楼罗族……还好，你还活着。”

　　“不逆天，”苏摩大笑，“我找了千年才找到了这不逆天的方法。那就是——”苏摩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把血留给你，我去轮回。”

　　“轮回，不是你们苏摩族一直不想要的么。不然为什么留你下来，这是你们一族的希望，也是当时你们族长的希望。”香说。

　　“他们的希望，不是我的希望。千年的报恩，该还的我也还清了。强加于我的东西，我已经背负了这么久，是时间卸下了，如果不是夜叉大人，我可能——早就去轮回了。”他的眸子里面突然多了很多很温柔的神色。

　　“那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一起等待夜叉回来呢？就算没有你的血，我也能想到别的办法。”香轻轻说，看到月亮升起来了，月牙弯弯的，有点清冷。

　　“我的血能让他快点回来，也能让你不用想别的办法，等你想出来，又是千年。将来我会在轮回中见到他，就已经很幸福了。请你成全我。”苏摩握住香的手，深深的望定她。

　　香没说话，神色凝重。

　　“苏摩，你要香弑神么。”葵问。“让你进轮回，只能是抹杀你在天界的存在。”

　　“谁让我自己不能抹杀自己呢。”苏摩俏皮的回答，似乎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恩赐。“如果可以，多年以前也不会让夜叉大人帮忙了，可惜他也不帮。”苏摩的眼神远远的，好像又看到了久远的场景，自己求着夜叉杀自己的情形。

　　多么沉重的背负会让苏摩生不如死呢？让他如此的向往死亡？葵也不能说话了。太多东西乱乱的在脑袋里，她想不清楚为什么。

　　“摩呼罗迦也轮回了，香，你为什么在我身上犹豫呢？”苏摩淡淡道。“我进入轮回之后，天族的统治也行将结束，我们都将有一个明媚的未来，也让这天能换一换。而且，我能帮助夜叉大人重生，用我的血。这样的交易，不是很值得么。”

　　香胸口迅速的起伏着，显然情绪很不稳定。

　　葵抱着双手，等着香的选择，虽然她已经知道，香可能会做的决定，是再次弑神，只是，苏摩如果没有怨念，报应就不如摩呼罗迦那样沉重。为了夜叉，不择手段，而苏摩居然很甘愿的将自己的血送上门来，那可是天族找了千年的不死药。

　　“苏摩，你不后悔？”香的声音和身体都平和了下来，她果然做了决定。葵有些悲哀的看着苏摩。

　　“不后——”悔字还没有说出来，葵的手已经到掐到了他的脖子，“这样你也不后悔？”葵肃杀的问他。“你香清楚没有，傻瓜！”

　　苏摩平静的看着她，“你不会明白的，小姑娘。我已经想念了千年，那些不能承受的想念，不如就这样了结，也是一种结果。我还有无限的轮回可以期待，虽然苦，但是不是畸形的，象今天这样的身体，我已经厌倦了。”他自己撸起来袖子，露出栗色的皮肤——“香，夜叉不能成全的，你来成全。”

　　香走过去抱他坐在自己的膝上，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

　　那发丝在苏摩的手腕上绕了一圈，然后轻轻一勒——先看到血丝，然后就顺着指尖开始滴下来，这些血滴到地上，慢慢的汇聚在一起，却并不散开。

　　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苏摩静慢慢的干瘪掉了，就如同充气娃娃放掉了空气一样。

　　葵不忍心看，早已离开，而香的眼泪，悄悄的流下来，滴在苏摩栗色的脸孔上。在这个静谧的空间，伴着血流出来滴答的声音，悲伤的感觉粘稠的有了质感。

　　“你何必难过呢，对我来说，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人间那么多的苏摩族人轮回，我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族人了。”最后的最后，苏摩掀起嘴角笑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在香泣不成声的抱紧他纸一样薄的身体之后，他的身体慢慢慢慢的消失在结界里。而地上汇聚在一起的血滴，逐渐凝结，最后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小瓶子，散发着一些腥苦的气息。

　　“你为什么不说服他，却要杀他。” 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拿着那一个小瓶，深深叹息。

　　“苏摩今天若不献出自己的血，恐怕也不会能撑太久了，他体内族人的血，已经将他的骨骼化掉。我不愿意他到那个时候那么痛苦。”香的答案是这样。

　　“这是苏摩送给你的最后礼物，他居然有那么的爱你，为了你的心愿，把自己送入轮回。”葵还是忍不住罗嗦了一下。“为什么总有人这么爱你。”

　　“葵，你猜错了，他爱的人，本来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夜叉，与我，乃是惺惺相惜的情敌呢。我是他此种感情的一个幛眼法，而已。”香又淡淡的离开了葵的视线。她就连情绪收收拾的那么好，象一个攻不破的城池，可是，当年夜叉怎么让这样的香爱上他的呢？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男人的仰慕会发展成爱情么？如果说苏摩爱夜叉，也许，夜叉才是他自己心目中自己的模样，那么他爱的是自己还是夜叉？

　　这感情似乎和紧那罗一样，又不一样。

　　葵傻掉了，千年之前，这些人，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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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来了之后罗刹就没有再出现过，他在干什么。

　　我只剩下了回忆，那些，在罗刹大人身边的回忆。好多次发狠说一定会忘记他，可是每次在大街上流浪的时候，一千个人从身边走过，每个人都用他的眼神看我。

　　若不是那天我喝醉了大叫罗刹大人的名字，怎么会被天族的人抓住破绽，找了一个相似罗刹的人，用朱鼎，方天磊河裘天洛三个人的血封印了我。我没有办法解除的封印，在迷途遇到朱鼎之后解开了，我想，朱鼎做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放弃恨我，坚持爱我。

　　哪怕是远远的能看一眼鬼神大人，也是幸福的吧。而越不见，越思念。香烟是苦的，酒是苦的，情爱是苦的，可是没有那样能戒的掉，我在看到香眼睛里面那种孤决的忧伤的时候，走过去抱她。

　　因为至少，我还能看到罗刹。

　　而且我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么倔强。不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