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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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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弄的,总之,恭王落马了。
皇帝十分愤怒,这个玉佩似乎让他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你也是来制裁朕吗?”那天在朝上,那个皇帝说。目光如炬,仿佛吃人的老虎。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即便,那只老虎,是你的父皇。恭王瘫坐在地上,停止了辩解,我知道,皇帝心里有疑。
但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是楚梁!一定是他陷害我!”被拖出去的时候,恭王楚酣大声嚷嚷道。
皇帝犹豫了一会,随后下旨召恪王回宫。
我一言不发。
这些事情我也不是没料到,甚至之后,可能相成庸会继续把楚梁拉下水。
但我相信梁,他的权势达到了什么程度,我应该还是很清楚的。而且,恪王和恭王一起掉下去,皇城更会动荡。
我做的,只是让皇帝有一点后顾之忧。
皇帝让大理寺少卿彻查此事。这点我倒是有点头疼,梁说,大理寺少卿李清是恭王的人。
这几天,羽林卫依然在战战兢兢地搜城,我闷在府里。
殷漾没有来过,我看着瓶子里仅剩的三颗避寒丹。心想,一个月后,正是我离开皇城的日子,说不定也是忌日。
那几天,我鲜少说话,心里总有一个声音问,值得吗?
对啊。值得吗?
说不定就算你按照殷漾说的去做,梁也死不了,说不定梁有扭局面的能力呢......
可是按照梁给我看的那份皇城势力图,我觉得,不行。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思维很混乱的人,事实也证实了这点。
我去过碎梦寮,老鸨说,他不在。
真不在还是假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那烦人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能出城了。
我去了那日梁带我去的地方,天气变冷了,加上一片片的竹子,更加寒气逼人。
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荷花已经没了,留下几个空荡荡的大缸,怪丑的。我走进屋子,鞋业没脱,倒在床上。
很多时候我做事情总带着一些目的,可是更多时候,我放下一切事情时候,我整个人是漫无目的的。
我躺在床上,额头冒出细汗,那种感觉又来了,我没有掏出怀里的避寒丹。
那种噬骨的感觉,这次更进一层了,感觉整个人置身冰窖,连血都停止了流动。
口里渗出点什么,带着一股子腥味。我拿衣袖一擦,白色变成了血红。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红色的,那种带着活力的生机勃勃的,红色。却不是这种。看起来就阴森森的,让人不安。
“拿起你的刀,活下去。”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乎还有热气喷在我的耳朵上。
我忍着剧痛坐起来,看着四周,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你要死啦,余音。”一个少年音,不像上一个声音一样低沉嘶哑。
那声音就在耳边,可是我身边没有一个人。
是我看不见了吗?
我伸出手往周围挥了挥,什么都没有。
“再不起来你要死啦。”又是那个声音。
我猛地摇了摇头,捂住耳朵。可是那个声音还在,它就在你的记忆里。
挥之不去。
我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个季节,都是这样的。太阳升得晚,落得快。整天都在刮一阵阵的冷风。
梁很讨厌这种季节,他本身就怕冷,喜欢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像只小猫在地上滚来滚去晒太阳一样慵懒。说到他,应该就在回皇城的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冷到......
月亮已经出来了,散发着冷辉。
这东西,我在寒麓天天看。圆也没用,又不能团圆,更不能取暖。可它没用也圆。
我亦步亦趋地走到书房,上次殷漾走后我还没收拾,也不准别人进来。
估计里面还是一片狼藉。
我打开门,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太清。
我摸索着拿着火折子,续上油灯。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我也看到了坐在书案后面的那个人。
殷漾。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脸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回来了?”他开口,没有走的那天口里讥讽的味道,反而带着一种疲惫。
我正弯着腰捡着地上碎了的砚台,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住了,一直没有动作。
他开口后,我微微缓过神,轻咳一声,轻轻点头。继续捡着地上的东西。
他就那样看着我,他苍白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有了些温度,也有了一些沧桑的味道。本就幽深的双眼显得更加不可测,像是一口古井。他本身有一种非常柔弱的风情,此时此刻板起脸来却带着几分凌厉。
眼梢带红的凤眼盯着我,仿佛盯着丛林中游走着的猎物。只是没有那种势在必得。
我讲手里的砚台的笔放到书案上。
他看了几眼我的衣袖。
“痛吗?”他问,语气平淡。
我抿了抿唇,道:“痛。”
“痛为什么不吃药?”
“吃了。”我继续捡地上的东西。
他恶狠狠地说:“你别想着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这可不是五色散,戒不掉。”
我点点头。
他没有说话,用一种很孩子气的执拗的目光看着我。
“你逃不出去了。”他瘫在椅子上,缓缓道,“这是一个局,很多年前,你就是其中的一枚棋子。你是棋子,你知道吗?你不是下棋的人。你身不由己,患得患失。而下棋的人生杀予夺,将你捏在手里。”
“那你呢?你是下棋的人......还是?”
“我跟你一样,由不得自己。”
我抱着一堆散乱的书画,站着,问他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那些忘了的就忘了吧,不要再去想。于你,于我,都没有什么好处。”他苦笑,道,“当初我放你走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
他顿了一会:“不然我一定会把你拖下去了。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他不肯告诉我一些事,那些我想不起来的事。那些或许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他不肯告诉我。他一个字都不说。
很多年后,我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我在想,要是他当年肯告诉我就好了,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他看着我一个傻大个一样呆愣着,弯了弯唇角,道:“这可不能怪我。”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这是避寒丹。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你可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用起来可顺手了呢。”殷漾这样说着,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那里顺手了,都没有刀柄的,拿着怪扎手,血流个不停。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接过来,问。
“看着先吧。”
“那么,能不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以后我们都不会伤害恪王的,不会让你为难。”他说的干净透明。
“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为什么找上我,你们网这么大,不缺我一个。况且我还是个......不听话的。”
“你还知道啊......”他笑得有些苦涩,“我们的手没你想象的那么长。你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我们不缺,但你有他们没有的筹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站起来,拍拍有些褶皱的衣服,从我身边走过。
他身上大概是佩着一个铃铛,走起来带着清脆的铃铛声。
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我喊住了他:“你没事吧?”
他维持着拉开门的动作,久久,说了一句:“还好。”
我呼了一口气,我完全是脱口而出,讲完的时候,我觉得他肯定是会讽刺地说一句“关你屁事”。
幸好,没有。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我又说。人有时候就是得寸进尺。
“不小心被树枝刮到的。”他道。
“要不要,上一下药。”我说,又补充道,“我帮你。”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吱呀声,他关门前,冷冷地说:“关你屁事。”
有时候吧,这个得寸进尺的毛病就是得改。
我把书房收拾好,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刘管家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帮我把晚饭放到里面了。我美滋滋地吃着红烧桂鱼的时候,我房间门被推开了。
在这个府上,所有的仆人进门前,都得敲门。包括时不时来送信的庄遥。
只有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永远是随心所欲的。
殷漾,这个家伙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心想,刚刚不是走了么?怎么又来?反悔了想让我给他上药?
呸!想得美。虽然这不太可能,他不像是会做打自己脸的事的人,但我还是想在心里啐他一口。
我埋头吃饭,不去看门口。腹诽这个家伙又搞什么幺蛾子。
他关上门,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是了,这不徐不疾的脚步,像极了殷漾,身上的龙诞香我是熟悉不过了。
他自然而然地坐到我旁边。
“哥哥警惕性怎么这么差呢?若我是个心怀不轨的人,哥哥此刻就得下地府等着人烧红烧桂鱼送给你了。”
我有些许僵硬地扭过头。
他正托腮看着我,眼角带笑,朱唇旁有一个浅浅的窝正在现形。他没束冠,三千青丝用一根红绳系了起来,身着的黑衣倒是不称他那张带着风情的脸。
天生的风情,偏生他又不是经历过风月的人,这风情里面便带着单纯。
他看到我转过头,道:“哥哥。”
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故意的甜腻。
让人忍不住腻死在这一丝缠绵意味的甜腻里。不,不对,或许换个人,是不会这样的。是不会像我这样呆住的,连口里的鱼都掉出来了,砸到了我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