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岸》pauseme

12、第十二章

　　他轻笑了一声，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我嘴边的油渍，接着又擦了擦我衣襟。
　　“......？”我有点懵，也有些些不适应，往后躲了躲。
　　他拿着手帕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不过很快，须臾之间，他又笑着说：“悄悄进来看看哥哥。”
　　......
　　“嗯......”我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要点头呢.......
　　嗯......我也不知道。
　　“今晚哥哥能收留我一下吗？”他道，“我可害怕被发现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超级怕，被看到就完了。”
　　“当然。”我诚恳道。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子，在看到他之后却没有再吃过一口。我现在看到他有点拘谨，跟上次久别重逢之后淡淡的生疏不一样，是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可能是看到心里一些什么东西后就有一种不自在。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哥哥不继续吃吗？我看你挺饿的。”
　　“吃......当然吃。你吃吗？你赶来这里的路上吃了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皱起眉头，把手里的碗筷递过去，道：“你身子本来就弱，尤其是肠胃，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薄怒，但是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递着碗筷的手想往回收。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心里一些别扭的东西和付诸行动，他一把接过去，都不带犹豫的。
　　他嚼着一口饭，含糊不清道：“行了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的唇染上了水色，在烛光映射下散发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光泽。
　　秀色可餐？我脑子里突然闪出这四个字。
　　我想了一会，还挺合适。
　　“你吃着先，我再去拿一副碗筷。”我这样子说，起身出去。
　　“嗯。”
　　“你还要吃什么吗？要吃枣糕吗？”我记得他最喜欢吃枣糕了。出门的时候我回过头来问他。
　　“啊，就不用了吧，我食量不大，怕吃撑了。”他身前是大桌子菜，“哥哥你也真能吃。要这么多不怕浪费了？”
　　他没给我回话的机会，又眯起眼道：“还是说，哥哥整日都去干着些什么勾当，顾不上吃饭？”
　　“哈？”我停下了出去的脚步，身体有点僵硬。
　　“我可是发现，哥哥时不时就就去那个什么皇城第一窑子，叫什么碎梦寮来着.......”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刚说出口就停住了，嘴里再也吐不出什么来了。
　　这是可真没法解释。
　　我干笑两声，又连忙说：“我去拿一副碗筷？”
　　我刚想遛，他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法解释是吧？”
　　“这......我饿了......”
　　“饿死你活该，你怎么没耕地耕死呢？还有，拿碗筷这种事不会叫仆人来吗？非得自己去，躲着我？”
　　我嘴本来就有点点笨，脑子不是很会转弯，直来直去的。特别是面对他的时候，基本属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局面。
　　现下他看起来还挺......生气的，我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把仆人都支开了，这会儿也叫不来什么人。我咬咬牙，走进屋里，坐到他旁边。
　　“哥哥没时间给我写信，倒是有时间去逛窑子？真是老鸨划船不用桨——”
　　我打断了他：“我错了好不好？”我用十分真诚的表情看向他，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你承认了？”我看着我那么真诚的眼神，弯起一边唇角，讥笑道，“你不解释，是不是就是承认了？”
　　“这、我什么都没干，真的。”我无奈道。
　　他放下饭碗，抱臂，面无表情道：“不吃了，倒胃口。”
　　我舔了几下嘴唇，蠕动着我的嘴唇，正当我在心里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的时候。
　　他突然又叹一口气，用稍弱的语气道：“算了。我希望你以后，能亲口、心甘情愿地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心那么软，我怕你被人欺负，被人买了还替别人数钱了呢。”
　　“我心软吗？”
　　他点头，道：“手不软，心软。”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又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我去拿还是叫别人去拿一副碗筷？”
　　“你别吃了。”
　　“好。”我回答得干脆。
　　直到就寝的时候，我都什么都没吃。我也没感觉到饿不饿了，主要是心里堵堵的，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知道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好说。
　　他躺在床上，脱了外衣，双眼无神地看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这样子又是要跟我一起睡了。我无奈地笑笑，要不是今晚心里堵得很，说不定心里又有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要不就是心里那一点点萌芽的东西继续茁壮成长。
　　我走过去，把他推了推，然后伸手解了他的红发带。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没看我一眼。
　　在我又起身去吹灭蜡烛的时候，他又叹了口气。
　　第几口了？我也不记得了。他后面没怎么跟我说话，除了吃晚饭的时候说了一句收拾一下之后就在发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拿他这个样子的他没什么办法。小时候他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多，但是我都能好好哄好他。他也很好哄，只要我把他不爽或者生气的事情做得合他心意了之后，他立马就会喜笑颜开。
　　可是这次，我没有办法去顺着他，有些事，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我不想说。也不怎么能说。任谁跟你说我跟别人一起在策划谋杀你老子，还策划了很多年虽然我忘了但性质都差不多了，你还能开心起来么？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他跟皇帝之间的关系，但是心里走势有些顾忌的。但我也没有因为他而放弃这个，想来还是有点愧疚的。不过我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我记得，他跟我说过，要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他，是不是这个也能......还是说，他本来就想说这个？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乱。总之，这是一种很难言说的顾忌，或许想来的时候没什么道理逻辑，但就是存在。反正我就没说。
　　我上床，跟他并肩躺着，我知道我们两个都没有合眼，相顾无言。
　　他又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我知道他还没睡着，我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个身，搂住他，把他摁在我怀里，天人交际一番后，低头亲了一口他的额头。
　　我记得小时候他挺喜欢我这样做的，哄他的时候这样一做特别有效，只是现在不敢了，如果不是今晚这个尴尬的局面，我怕是不会这样做。毕竟我现在连跟他躺一张床上都有一些不情愿了。
　　那声轻响过后，我轻声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我过会儿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跟你说，绝不隐瞒，行么？”
　　他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正当我以为今晚我们都能各怀心事地睡着之后，他突然开口：“我睡不着，我想换个熏香可以么？”
　　我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头，他气息一直不稳，翻来覆去的，可能是有点认床加上今晚心情不好才睡不着，没想到是认熏香。
　　“你上次怎么睡得那么快？”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看着下床点了火烛然后去换熏香的他。
　　“他淡淡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我有点理亏，没回话。
　　他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倒出一点香料，然后把原来熏炉里的东西倒到桌面，把香料放进去。
　　龙涎香的味道。
　　果真是像他身上的气味，不过掺杂着一点类似于麝香的气味，这又跟他外衣上长年累月熏起来的味道不能完全重合了。
　　“什么香？”
　　他顿了一会才开口：“龙涎香，我叫庄遥调过，说是能助眠。”须臾，他又补充道，“最近有点失眠。”
　　他弄好了之后，吹熄了火烛，躺回床上，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容质疑道：“睡觉。”
　　我应了一声。
　　那香似乎真的有催眠的功效，我脑袋变得越发昏沉，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翌日起身的时候，他躺在我旁边，眼睛周围有一层乌黑，我坐起来他还是睡得很沉。
　　还是没睡着，我有些心疼地摸了两下他的脸，随后又闪电般地收回手。
　　不能，逾矩。
　　我这样子对自己说，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穿好朝服后，走出去，对准备进来叫我的刘管家吩咐一些事情，叫他不要进来，还要准备两人份的早膳。
　　或许是我经常逛青楼的行径他早已了然于心，浑浊的双眼透露出一丝我懂得的意味后便郑重地点了头。
　　“害羞嘛，老奴理解。”他说。
　　你理解个屁。我心里说。
　　我自己先吃了一份之后，就去上朝了，他还是没有醒。估计要睡到日上三竿。

　　余音关上门后，楚梁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被关上的门，出神。
　　久久，他坐起来，穿好衣衫，将门打开，庄遥悄悄地走进来。
　　“你昨晚所说，当真一字不差？”楚梁面无表情道，他平日里脸上总挂着不真的笑，只有跟随多年的下属才知道，这位殿下不爱笑，整日里都是冷冰冰的。
　　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就算有谪仙的样貌，也很难让人联想到秀色可餐这四个字。
　　“属下如有一句虚言，愿以死谢罪。”
　　“我要你的命，又有什么用呢？”楚梁狠狠道。

作者有话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