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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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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
我摸了摸嘴角,有些许失神。
回到府里,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嘴里还有着一些枣糕的甜味。
阳光很和煦,却还是有点睁不开眼。
很久很久,我挣扎着起身,走到书房,研磨,下笔。
梁。
见字如面。
近来可好?一切小心。
保重。
音。
将信仔细地用竹纹火漆封好,正想出门找庄遥,在推门那一刻我停住了。
不能进,不能出。
我回身,关门。
将信放入火盆,烧了。
都变成灰了。
那一晚,我一直坐在书房,看着空白的宣纸,手里攥着一支毛笔,笔头的墨滴到纸上,最后滴不下来,慢慢变干,干透,我都没有动笔。
天亮的时候,我将笔头变硬的笔扔进火盆,抹了一把脸,回房了。
穿好朝服,上朝。
回来的时候,我睡了一觉。我记性很不好,希望我睡一觉,就能把事情给忘了。
把什么事给忘了呢?我记不清了。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说,你记得的。
晚上,我没有去左相府。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也不需要去左相府了。
我去了我西边的恭王府。
一晚下来,收获不小。可能我是暗探的天分高吧,直觉准,哪来的我也不知道。总之,恭王的院落在中间,房子里一幅山水画前面有一个花瓶,花瓶里面有一把钥匙,钥匙能打开山水画后面的那个暗格,暗格里面也有一把钥匙,拿去床头······算了不讲了,这个恭王贼烦,都说狡兔三窟,他那是十三窟。
我可没有什么心情将玉佩放那些劳什子暗格里,不划算。那些羽林卫不一定找得着。
不如·······
回到府里,正准备上床睡一会儿再去上朝,蓦然发现床上有一个人。穿着紫衣的殷漾,拿着一把银匕首在床上把玩。
我有点心虚,这不会是发现我打算偷偷背着他把玉佩放恭王那里吧?来杀人灭口?
他未束发髻,披头散发倚坐在我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我问,站在门边没有动。
“之前的事,余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红边的眼睛看着我,清明。像下雨后的竹林。
我抿了抿唇,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个······为什么要杀相成庸?”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随后缓缓地说:“要死的人很多,但是一定要按顺序来。”
“如果——”我急忙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要按照顺序来?”
“他说,这是因果。又说,让这场死亡变得美一点。”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慢慢走到桌子那里,坐下来。喝着冷得不能再冷的茶。
相对无言。
他轻笑一声,道:“喝冷茶不好。”
我有点笨拙地放下茶杯,内心有点紧张。如果······如果不按顺序来会怎么样?
“你知道谁会死么?”
他下床,坐到我对面,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能······能告诉我一下吗?”
“恪王不需要死。”他讲完这句话,单手托腮,冷冷地看着我。
他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自然知道。”他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要上朝了。”我突然说。
“嗯,那我走了。”他敛了一下眼帘,淡淡道。
我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淡紫色背影,眼神复杂。
他不是头儿。尽管一早就有直觉,可是这个“他”还是让我又隐隐的不安。
我要是把玉佩放在相成庸那里,梁会被拉下水,至于怎么被拉下水,我不晓得。但总之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按照皇帝对梁的不喜爱,这次总算找到一个名正言顺不会被群臣反对的理由将他送到阎王爷面前了。
但如果死的是恭王呢······虽然会让梁在皇城一枝独大,但是也总算是扫清了多年的障碍,一时半会不会怎么样。以他的本事,估计就是冲上云霄了。
只是这样,殷漾会不会有事?是他将玉佩给我的,如果我没按照他说的做,那个“他”会不会迁怒于他?
很奇怪,我居然对他有一层关怀,而且好像习惯一样。
他走的时候,在门口那里瞥了我一眼,眼里总有种我说不清的东西。
现在皇城眼线少了很多,因为要搜城。我也自在了些。
只是被搜过的地方我不能去。
也不能出城。
要躲哪里呢?我觉得在发现相成庸府里没搜出东西后,殷漾肯定会来找我。我不想什么舍身去死,还是怂了。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是怂还是愧疚。
呸呸呸,哪里来的愧疚?
相府和恭王府相隔不远,就一天。
我有想过哪都不放,但是殷漾没给我这个机会。不放我自己就得死。
那也死得太冤了,不行不行。
日子如期而至。
相成庸府里没搜出任何东西。
没事。
那天我躲到单白府上,悄咪咪去的。连单白也不知道。路上还顺便去了趟恭王府,把事情做了。我躲在单白府里的房梁上。
怀里塞着几个窝窝头。
他府里很冷清,没有女眷,也······没有男眷。
他从宫里轮班回来就是坐在院子里看书。我记得在寒麓的时候他一个字都不会,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只记得父母教他的“字同孤单的单,但读法不同。白就是清白的白”。我老一边嘲笑他文盲一边说教他识字。
可惜了,一直没时间。
天黑了,就在舞刀弄枪。
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无聊的人。
原来他也是个这么无聊的人。
我又想起了我在寒麓的生活,那种看着太阳却身处黑暗的感觉。我希望单白没有这种情绪,我希望他只是单纯没有找到心上人而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至于其他的,我是真的对不住了。
鸡鸣的时候,我没有回去。
直接穿着朝服上朝了。
下朝的时候,我上马车,有点心虚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幸好,没人。
我踏着虚浮的脚步上去。刚坐下,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马车夫,就开口:“余公子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没有说话。载着我到了我府上。就像一个正常的马车夫。
下来的时候,也很恭顺地拉着马走了。
我忐忑不安地走到书房,我知道他待会一定会来。
我摸着我的剑,想想又放了回去。
我现在还吃着他给的避寒丹,要死,他都不用亲自动手。这个东西,我也找过大夫,说是无药可治。
他来了。
换了衣裳,刚见面时的那身黑衣。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他语气里压抑着怒气。
我低头沉默。
无可辩驳。
“因为楚梁?”他瞪着我。
我闻言抬头,半晌,开口道:“你知道?”
“对,没错,我就是知道。”他脸色变得有一些狰狞,“一箭双雕不是很好么?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
“你!”我也瞪着他。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听话?”他几乎是吼着出声,“他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小时候开玩笑似的承诺,你又何苦记到现在?”
“我余音,说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我看着他,眼神变得平静无波澜。从他的话中,我觉得,有一些事情,我是逃不过去了。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再一次涌了上来。
“你?你说到做到?你放屁!你睁眼说瞎话。”他越说越激动,把书案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声响很大,但是他这种人,在进来之前,肯定把所有人支开了才敢这么做。
我没有说话。此刻我的不安我的忐忑全部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代替。
有一些事,在它还没来临的时候,总觉得害怕,但当它真正在你眼前发生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踏实感。
我没有回答他。
“你——你就是看是谁是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弱,很之前的剑张跋扈不同,很易碎的感觉。
“你既然知道我把楚梁看得重,你又为什么、”我顿了一下,“你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我呢?”
他站着,看着坐着的我。
“可能脑子被狗啃了两下吧。”他的眼神幽深莫测,有一种十分沉重的东西。
久久,房里没有任何声音。
“你能跟我说一下,我的过去吗?我总觉得我忘了些什么。”我说。
“你也了然,那是过去。”
我仿佛置身于一场迷局之中,我是一枚棋子。身不由己。关键是我还不知道下棋的人士说,甚至也不知道我是黑子还是白子。
“玉佩在哪?你既然不想放,就还给我。”
“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但为什么,这一次,你就看不透呢?”我说。
他皱了一下眉,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
他冷笑,道:“是我错了。我赌输了。”
“······?”
“余音,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你要么就永远不要踏进皇城,不然你可不能作壁上观。大家都是一个屎坑里出来的蛆虫,都臭,你怎么能想着独善其身呢?”
......?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屋狼藉。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或者他。
就算今天我把玉佩还给他,事情依旧是这个结局。还是选择了做一个顺水人情。
我看着昏昏沉沉的天,揉了揉眉心。